“孟尝君本是让冯相公去收债,不想他却烧了借据,不禁大为光火。冯相公就道:‘能收回的债,我已尽数收回。暂时收不回的,也签订分期还债的合约。剩下的债,您就是把人逼死,也收不回来。这等死债,若苦苦相逼,债户除了逃就是死。这是若叫国君知道,岂不说您唯利是图,丝毫不顾百姓死活?’公子呀!您的马厩里的马,膘肥体壮;您衣箱里的绫罗绸缎,十辈子也穿不完;您府库里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您让我回来时,带些家里缺少的东西,我实在是想不出您还有什么不足的!想来想去,若说您有甚不足,便也只缺仁义。我只好烧毁了那些债务,替您换回了仁义。这就是姑娘说的一个人替另一个人烧纸的故事了。”福儿将听来的故事娓娓道来。
王熙凤听了,心头一怔,沉思半晌,只道自个儿聪明有余,智慧不足。
隔天,她吃过早膳,便去找了史大表妹,说道:“这几日,辛苦你和林妹妹了,将我的大姐儿教得这样好。她才启蒙几天,我就听了不少故事呢!不想,我越是听,越是觉得难以言明。我原先在家时,常听叔叔念叨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如今细细想来,才晓其中真意。真真是难为你们这般用心。可惜呢,我年少是顽皮,家里也不十分管,读书识字,也就混了过去。现在好了,走了多少弯路。好在,就像你跟大姐儿说的一样,‘亡羊补牢,其时未晚’,我虽年纪不小了,但从今捡起学业来,也不迟,对不?”
“是不迟!不过治学之事,非一日之功。表嫂这时得空,未知他日如何。”景颐皱眉道。
王熙凤叹息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③年幼时,我也读过这首诗的。当时不解其中意,今日且思两行泪。这女子出了阁,就比不得痛快,零零总总杂事缠身。好不容易偷来几日闲暇,便做些想做的事吧!不知那位许夫子,可能抽出时间教教我。我定不会亏待了她的。”
“这个我不好说,明日我去探探口风。若许夫子同意了,表嫂再带了束脩上门不迟。”
许夫子不是那等不是人间烟火之人,能多得一份束脩,自是乐意,便定了每日未时到申时教王熙凤。
众人忙碌着,日子一晃而过,眨眼就到了林妹妹生辰。景颐寅正便起床去了厨下,压了苹果汁和面,醒发一刻钟,擀好、叠起、切条,用吊好的浓汤煮开,捞起放碗里,倒入两罐煨了一晚上的鸡蛋肉饼汤,撒上葱花点缀,一碗平安百岁寿面就做好了。
黛玉梳洗一毕,汤便到了跟前。
“姐姐快吃!你看一双筷子是一,两个鸡蛋肉饼是两个零,加一块儿就是一百。还有,这面可以是用苹果汁和的,寓意平平安安。都说七生八死,这会正辰初,吃这碗平安百岁寿面,定能平平安安到百岁。”景颐卖弄道。
黛玉抿唇一笑,指道:“就你古怪,凭他多天马行空的事儿,都想得到。”
景颐双手合十,低头一笑,道:“好姐姐,别道古怪不古怪了,就说这寓意好不好?”
“难为你费心!我定吃得连汤都不剩。”黛玉说着,拿起筷子,细嚼慢咽起来。
饭毕不久,王熙凤带了大姐儿过来,贺道:“林妹妹今儿长尾巴了!嫂子是个俗人,眼里只有金呀银的,遇上妹妹这么个雅人,倒不知送什么好。想来想去,唯有送了‘文房四宝’,方对妹妹脾气。”
黛玉让紫鹃收了礼物,欠身一福,道:“多谢嫂子!小小生辰,害得您费心,实在不该。嫂子一片心意,送什么来,我都是欢喜的。”
“瞧瞧这张小嘴儿,多甜!原叫你们回去,都不肯。就是在这庄子上,也该好好办上一场,叫上上下下的人忙活忙活,让远近亲邻,看看咱的气派。”王熙凤说道。
景颐摆手道:“我要是个奶奶,很该这么办上一场。只我一个姑娘家,到不好跟人多打交道。再说,我住这里,只为抓紧时间读书习武,也没恁多时间交际。更有一点,他们庄户人家,家底薄,叫他们破费,实在心有不忍。我已经吩咐了厨下,多多做了馒头包子,散给四邻。这样,也就够了。”
黛玉也道:“这样就很好了。再多的,我也受不住。今年生辰,有嫂子、妹妹、大姐和两位夫子陪着,已是满足。”
正说着,两位夫子带着女儿来送辰仪。吴娘子和许夫子都知黛玉还在孝期,便只给她做了套素色的夏日裙裳。吴娘子之女陆清泉送了两条手帕,分别绣了梅花和兰花。许夫子之女杜蘅送了两个荷包,分别绣了墨竹和青菊。
“梅、兰、竹、菊,四君子都凑齐了,你们商量好的?”景颐问道。
杜蘅就道:“我们比不得妹妹,宫里绣娘教出来的好针线,只能做这些小玩意儿,才不至于露怯。”
“杜姐姐谬赞了,两位姐姐的针线也不错。瞧这梅花,一针一线之间尽显傲霜凌雪的孤高之态。再瞧那青菊,蕊吐千重,远看栩栩如生,近看纤毫毕现,实在是妙!”景颐也赞道。
“唉!”王熙凤叹气,“看来我这文房四宝送错了!若做了针线活计送来,也得你们夸一夸。”
“嫂子肉疼了不是?我们姑娘家没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