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能统领全军的将。”
他照往常,引荐了好几员大将,甚至毛遂自荐:“若陛下不信他们,臣愿前往。”
可淳庆帝迟迟未应。
裴瑕脑中想的是宁州军民处于水深火热,淳庆帝却想到他的太监总管荣庆私下与他说:“听说东宫巫蛊之祸时,先帝让裴丞相送皇太孙一杯毒酒。裴丞相偷偷换了酒,将皇太孙送出了宫外。”
这件事,淳庆帝其实知道。
因当初东宫那起巫蛊之祸,虽是应国公府起的头,却也不乏他与裴瑕的推波助澜。
皇位之争,没有谁的手能完全干净。
淳庆帝如是,裴瑕亦是。
只看到太子妻族死得那般惨
() ,皇太孙每回见到自己,还会恭恭敬敬喊一声“一皇叔”。
那时候的一皇子,比现在的淳庆帝还要心软。
一想到那可怜孩子要被赐死,他问裴瑕,可有法子保那孩子一命。
裴瑕学贯古今,知晓一味药可使人假死。
于是他们便用那法子,偷梁换柱,将皇太孙的“尸体”带出了牢狱。
此事是裴瑕一手督办,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皇太孙醒来后,不见了。
当时裴瑕与他说:“那孩子狡黠,醒来后躲开派去照顾他的侍卫,跑了。”
淳庆帝那时对裴守真是百分百的信任,只叹息道:“玹儿一向聪慧机敏,经此一劫,他怕是再不肯轻信任何人,这才偷偷跑了。”
罢了,跑了就跑了吧。那时的淳庆帝想,只要孩子活着就好。
可现在的淳庆帝,一想到那孩子还活着,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他忍不住疑心,那孩子是真的跑了吗?还是被裴瑕藏起来了?不然怎么就跑得那么巧呢?
他后来又问了裴瑕一次。
裴瑕仍是那个回答:“不知所踪。”
淳庆帝觉得裴瑕在骗他,这或许是裴瑕的后手——
裴瑕既然能送他司马缙坐上龙椅,为何不能送司马玹坐上龙椅呢?
淳庆帝拒绝了裴瑕领兵宁州的请求,也没敢用裴瑕引荐的将领。
他已经完全不信任裴瑕了。
却又不敢放了裴瑕。
他要将裴瑕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困在他的朝堂里,哪怕裴瑕不愿再效忠于他,也不可能叫他去效忠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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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淳庆帝对宁州的遣将,裴瑕怒不可遏。
“陛下这是拿宁州万千百姓与军士的性命当做儿戏!”
一向温文儒雅的裴瑕难得红了脸,虽然并未粗言,可那看向淳庆帝的冰润目光,好似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蠢货”。
淳庆帝脸色也不好:“裴守真,你逾矩了。”
臣子应当是辅佐君王的,而非教君王做事。
裴瑕也从淳庆帝的态度里彻底明白——他已失了君王信任,被君王忌惮了。
这是为臣的大忌。
若说宁州战乱,是君臣间的第一次激烈争吵。
那在户部银两赈灾安西、支援宁州战乱,国库短缺的情况下,淳庆帝听信奸臣谗言,扣下了每年批给燕北军的百万两军费之后,这对往日亲密无间的君臣,爆发了第三次激烈的争吵。
“陛下当真是糊涂了,燕王镇守的可是国门,便是国库再缺钱,你减免安西赋税也好,加收江南三成税也罢,批给燕北的军费也断然不能省!”
“夏秋两季正是戎狄骚扰边境的高发时期,往年兵甲、战马、粮饷辎重等物五月里便陆陆续续送往燕州,今年因着安西旱灾、蝗灾,迟了两月有余,已是不妥。倘若现下还不抓紧送去军费物资,待到过两月,北地大雪冰封,燕北三十万
边军该如何熬过这个冬日?”
“倘若戎狄趁虚来犯,又叫边军将士们拿什么武器、穿什么甲胄去抵御异邦骁勇的骑军?”
宁州那边虽说用错将领,但好歹有霍老将军看着,出不了大乱子。
但燕北这边,一旦有个岔子,那可是攻破国门,损失国土城池的大祸。
从前昭宁帝再如何与燕王不对付,他都不曾克扣燕北军的军费,可淳庆帝他做了。
不但做了,还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你不要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北地有燕王叔镇守着,戎狄已近十年不敢来犯,如何就挑着这回?再说了,朕并非克扣他们的军费,只是迟上两月,等到宁州那边大捷,国库一宽裕了,朕即刻派人将军费送去燕北。”
裴瑕一口闷气堵在胸膛,不上不下。
回到府中后,将自己关在书房,谁都不许打扰。
沈玉娇寻去时,书房里传来铮铮琴鸣。
前半段气吞山河,激烈昂扬,忽的音调一转,苍茫壮阔,沉雄悲戚……
沈玉娇听出,他在弹《楚歌》。
《杏庄太音补遗》琴谱中记载:羽至垓下,闻四面皆楚歌声,乃夜起飮帐中,作力拔山兮气盖世之歌别虞姬,至乌江自刎。後人伤之,故作是曲。或曰留侯作,後人增益之耳。
裴瑕常年修身养气,极少听这种大起大落情绪激昂的曲,更别说弹。
沈玉娇在门口听得入神,蓦得一声“珰”的尖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