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民殿。
赵匡桓的小学同学何谦吉,虽然被皇城小学淘汰,但一直奋发读书。他读大学都是自费的,但科举却厚积薄发,考了二榜第七十八名,依靠政绩和太子赏识,如今已做了吏部尚书。
何谦吉说:“火葬乃佛家陋俗,天子怎可如此?当然,先皇遗命必须遵从,可火化先皇之御物,撒于国土为松柏之养料。至于先皇遗体,当遵礼国葬,切不可有丝毫怠慢。”
太子师出身的李颙,今年已六十岁,目前担任首辅。他当即驳斥道:“先皇遗命,不可更改,该火葬就必须火葬!”
“此事非礼!”何谦吉道。
李颙说:“礼是人定的,先皇遗命便是礼!”
何谦吉说:“焚烧先皇龙身,置当今圣上于何地?阁下难道想让天子背上毁弃父身的骂名吗?”
李颙说:“火葬乃先皇钦定,早已大告天下,万民又怎会置喙?”
“今之官民不说闲话,可百年之后呢?后人读到史书会怎么想?”何谦吉质问道。
李颙勃然大吼道:“尔等怎知先皇鸿志?千百年后,陛下以真龙之躯镇守万里疆土,华夏子孙只会愈发敬仰先皇。只有那等湖涂之辈,才觉得这是非礼之举!”
赵匡桓终于出声了:“李先生,议事就议事,莫要诋毁同僚。”
李颙拿起笏板,捧在胸口说:“陛下若不遵先皇遗命,臣老死之后,无颜去见先皇。臣请致仕!”
李颙当初作为太子党的领袖,经常跟皇党官员对着干。可太子真正继位了,他又跟同僚吵起来,甚至以辞职相逼遵命火化。
赵匡桓此时非常纠结,他当然想遵守先帝遗命,可又想按照何谦吉说的那般做。
在赵匡桓看来,火化遗体还分成十二份,天南海北的撒在土里种树,这跟把自己亲爹挫骨扬灰有啥区别?
何谦吉说得非常好啊,火化先帝遗物,土葬先帝遗体,各方面都照顾到了。
赵匡桓觉得李颙有些多事儿,特别是以辞职相威胁,更是在挑战他的天子威严。
赵匡桓看向众臣:“卿等可有话说?”
大同新朝第一位状元李开继,捧着笏板出列道:“当遵先皇遗命,丝毫也不能更改。”
第一届科举的探花沉蔚,已经英年早逝,榜眼张守约却还健在,目前担任商部尚书。他说道:“陛下,臣附议何尚书之言,火化先皇遗物,土葬先皇遗体。如此,则陛下忠孝两全。”
阁部院大臣们,陆陆续续发表意见,两种观点的支持者几乎是对半分。
赵匡桓看向帘后:“母亲有何教训?”
一向跳脱且爱耍小脾气的费如梅,此刻缓缓说道:“瀚哥不会乱说话,也不会说错话,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你现在是皇帝,又不是我亲生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不必问我,问我就是听瀚哥的。”
突然,一个侍卫奔进殿侧,与值守女官低声耳语。
女官犹豫数秒,悄悄走到赵匡桓身边:“陛下,金陵府的百姓,从四里八乡赶来,披麻戴孝为先皇哀悼。城内百姓,也往皇城各城门汇聚。他们还推举了几个领头的,想在皇城外设灵堂,侍卫不知该如何处理。”
赵匡桓问:“上元知县呢?”
“上元知县已调集警察,在皇城外维持秩序。”女官回答。
赵匡桓朗声道:“金陵府尹何在?”
一个年近五十的官员出列:“臣在!”
赵匡桓说:“你即刻出紫禁城,去安抚城外百姓。罢了,诸卿与我一道去看看。”
众臣不知发生何事,跟着皇帝一起往外走。
登上东华门城楼,赵匡桓呼吸一滞,胸口不知被什么东西塞得慌。
城墙之外,放眼望去,万民素缟,视线所及全是白色。
所有人都跪着,有的沉默,有的恸哭。
已经担任工部右侍郎的蒲松龄,喃喃自语道:“民心啊,民心也能眼见,不是那虚无缥缈之物。纵横古今,谁能得民心若此?”
大臣们全都惊呆了,内心震撼到无以复加。
这可不是谁组织的,而是百姓自发前来。
众人登城的时候,城外又多了两三百人。估计随着时间推移,进城百姓会越来越多,到时候,皇城附近的街道全都要堵死。
城内百姓受到感染,也陆陆续续前来,而且年轻人数量也在增加。
年轻人,当然知道老皇帝的好,但他们终究没有亲身经历过苦日子,只听父辈诉说很难感同身受。他们被保护得太好了,特别是四十岁以下的人,一生下来就日子越来越顺。
一万,两万,三万……十万,二十万……
用不着等那么久,哭灵队伍迅速增加,城内百姓就来了十多万。全城的麻布卖脱销不说,但凡是白色的布料,都被人给悉数买走,甚至有人身上披的是白色丝绢。
紫禁城周围的几条街,密密麻麻全是人,从上元县一直延伸到江宁县。
赵匡桓把内外朝的官员叫来,吩咐道:“你们去准备伙食,宫内的厨子快点生火做饭。至于宫外,各衙门的食堂,还有城内各酒楼食肆,能做多少饭就做多少,能买到多少饭就买多少。傍晚之前,要把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