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桑德,天神赐下木马祝福特洛伊城了!”[1]
富有穿透力的美声在她耳边响起,恍若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这是......英语?法语?意大利语?
魏西缓缓岱睁开眼。
凑在她眼前的少年高鼻深目,金发蓝眸。见她苏醒,对方停下歌声望来,眼中好似有星星闪烁。
西岱一惊,猛然坐起。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浓烈的酸臭混着尿骚冲入鼻腔。她捂着鼻子环顾四周,发现味道不仅来自于眼前的小伙,还有衣不蔽体的流浪汉们。他们躺在起球的毛毯上,酒瓶滚落一地,正在神志不清地嘟囔。
不远处有座金碧喷泉,青铜人鱼像托着水柱,淅沥作响。广场正中伫着恢宏尖碑。远方有桥,一抹黑影凭栏吹奏萨克斯,婉转悠扬,愁肠满腹。更远的夜幕下,路灯衬出沉睡中的古典建筑群。彼岸群楼后,露出一截标志性的铁塔尖顶,散发着端庄的黄。
“巴黎......”
魏西岱下意识地喃喃。
她来这儿开过2场演唱会,旅游购物过几次。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正面向贯穿全城的塞纳河,坐在巴黎第8区著名的协和广场上。18世纪末,这里曾是路易十六的断头台。
这一认知令她的手臂倏地起了疙瘩。
她今年22岁,是女团现役成员,千万粉丝博主、热搜包年用户。睁眼前,她正在三亚拍摄电影,扮演的是纯真善良的采珠女阿。虽是小角色,电影却是影帝贾斛的复出作,有机会冲刺戛纳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她从老友温导演那儿争取来名额,就是计划转型演员,来年再去蹭戛纳的红毯。
可怎么一睁眼......她出现在了巴黎?
沉思间,眼前的美少年颤着眉毛又哼唱起来。他唱得很深情也动听,可她一个词都没听懂。
“喂这位歌剧家,你讲英文吗?”西岱不得不打断他,庆幸为进军亚洲学的英语派上了用场。
美少年迷离的眼神变清晰,愕然地换成英文:“卡桑德,你居然讲英语了?你不是最讨厌英语?”
“卡桑德?”
西岱怔忪片刻,怀着不详的预感低下头。
映入眼帘的是三大圈肚腩,粗壮如牛的大腿,布满老
茧的双手,以及发黑的指缝。身上是件瞧不出颜色的T恤。咯吱窝处破了个洞,隐隐的酸气溢出来,发间也传来可疑的痒意。
她手边有个干瘪的布袋,里面有一张卡桑德的身份证,一张捡来的学生证,一个没电的诺基亚滑盖机,五张折起的10欧元纸币以及一张法国兴业银行的卡。
这,就是她所有的资产。
魏西岱咽了下口水,感到太阳穴阵阵跃动。
一切都昭示着,她不仅来到了巴黎,还成了名为卡桑德的街头流浪汉。
她愣了几秒,利落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伴随着清脆的“啪”声,脸庞上传来的深切痛意。她又捏着腹部旋转180度,霎时疼得直抽气。
“我没在做梦......”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顿时,无数个问号在脑袋里飞奔,旋转,跳跃。
她怎会跨越过大半个地球,从另一个胖女人的身体里醒来?没错,她挺喜欢巴黎的,也憧憬过在此住上一年半载,但绝不是以这种形式......
她的千万粉丝,她和影帝的新电影,她的芭莎封面,她准备了7个月的新专,最最最重要的是,她存在瑞士银行的雄厚资产......都没了?
她又变回了当年的穷光蛋!
西岱的脸颊直线升温,烧得脑袋发烫。即便她见过不少大场面,也无法消化这超越常识的转变。一时间,她懵在了原地。
尚未从惊愕中清醒,一辆紫色大巴已向协和广场驶来,稳稳当当地停在建筑物前。一位蓝衣修女走下来,拿着小话筒阴阳顿挫地喊了一通。几个流浪汉麻利地坐起来,揉去眼角的污物,将自己的毯子一卷一扎,背着家当上了大巴。
歌剧家眼神发亮,脸色泛红:
“有饭了!教会组织慈善活动了!”
“等等——”
西岱踉跄着被拽上大巴。
封闭狭小的空间内,流浪汉们的酸臭味堪比最繁忙的垃圾回收站。西岱忍住干呕的冲动,捏着鼻子找到空位。弗一坐下,歌剧家的眼神又迷离起来,开始哼哼唧唧地,也不和她讲话。西岱蹙眉观察了会儿,终于确定这位美少年的脑袋瓜不太正常。
她扶额叹息,转向另一侧的窗。
路灯的昏黄光线下,窗外的景物在飞快逝去,晃动的车窗映出她迷茫的
双眼......以及她新的脸庞。
那是个肥胖的亚裔女人。她的额头与鼻翼闪着油光,两颊的赘肉模糊了原本的五官,面相很凶,那双杏眼是这张大脸上唯一的优点。即便光线昏暗,她也能辨认出一副黑眼圈,鼻尖的黑头,以及脖颈上两条深邃的颈纹。
颈纹!两条!身份证上明明只有22岁!
西岱忍无可忍地转头,将歌剧家从自己的世界里拽出来:
“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22岁就有颈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