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朝日初上,天光云影倒映在如镜的水洼里。路边茶摊上,无所事事的茶客谈天说地,聊起最近朝歌内外的传闻。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前些日子被重提的血奴案。
血奴一事早在离朝严令禁止,此事一出,人人义愤。据说彻查之下,确有数名官员涉案,人虽不多,却触了太子殿下逆鳞,下令一律严办。如今整个朝堂风气都安稳三分。
百姓们的想法直接而质朴,谁做了利国利民的好事,那他自然是个好人。太子殿下在民众中声望愈高,不论谁提起,都会自觉用上敬佩的语气。
茶摊边上,墙角站了个年轻人。他衣饰有些狼狈,但容貌昳丽,身有尘土依旧难掩姝色。年轻人轻轻摆弄着手腕上的银镯,发丝垂下,有些失魂落魄。
这人正是大雨中离去的祝安宁。他不知往何处去,漫无目的走到了这里。
祝安宁一言不发,安静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越听越觉得心里酸涩。自从被李光寒接到朝歌,他几乎一直待在国师府,很少接触外界。师兄每次看他,也很少提起自己平日在做什么。此时听到血奴案、推仙令等等,忍不住又高兴又难受。
师兄本就该光芒万丈、如月当空,而自己是阴影里腐烂的尘泥。如果没有自己,师兄也不必受那么多苦。或许自己不应该再留在朝歌……祝安宁发了半天呆,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这不是祝公子么?”
祝安宁抬头,没有表情时,好看的脸艳丽的发冷。
来人竟然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安家公子。祝安宁还记得这位世家子弟曾当街欺辱自己,还是师兄为自己出头……
师兄。
不论做什么,都能想到师兄。祝安宁闭了闭眼,扭头想走。
“祝公子,急着走什么?”安家公子一使眼色,身后的仆从便围上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祝安宁一言不发,从乾坤袋里取出剑,提在手里。
安家公子冷笑道:“怎么,你还等着你师兄来救你?太子殿下如今恐怕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来救你。上次好事便被打断,这次我也不求别的,陪我喝一杯,如何?”
祝安宁微愣,眉眼间闪过一道厉色。他握剑的手紧了紧,沉声道:“……走。”
安公子有些得意,心想国师府小弟子又如何?听暗线秘闻,国师府的两位弟子近来闹的并不愉快。这个祝安宁并无根基背景,自己又是世家嫡子,怎么不得卖自己一个面子?
祝安宁沉默地跟着安公子进了酒楼雅间,落座后,淡淡瞥了一眼四周仆从:“这么多人看着?”
美人在侧,二人世界当然更好。安公子玩味地看了祝安宁一眼,有些兴奋,摆摆手让其他人退下了。
然而还不等他端起酒杯,一道剑光便抵上了他的脖颈。
……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安公子惊恐地睁大眼,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被人抓着头发,压着头往盘子里按。
祝安宁掐着他的脖子,看他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时候再猛然松手,如此反复,眼神阴冷里透着疯狂。
“我讨厌血的味道,不要逼我用剑把你的肉割下来,”祝安宁的好听的声音此刻只显得可怖,落在安公子耳朵里,让他不由得浑身战栗,“说。”
“我……我说过了……”安公子被濒死感折磨的奄奄一息,被祝安宁冷厉的眼神一扫,哆嗦道,“太子殿下与世家积怨已久……陛下与大皇子在闭关……我们又接到密报说太子殿下伤重……”
祝安宁猛地收紧双手,安公子脸憋的通红,翻起了白眼。
“所以你们世家打算趁此机会,对师兄……殿下不利。”
祝安宁声音发狠,叫“殿下”两个字的时候却极温柔。他不敢出声叫师兄,因为殷玉衡不许,只能在心里偷偷的喊。
凡是师兄要求的事,哪怕再痛再难过,他也一定会乖乖听话。
祝安宁看着浑身抽搐的安公子,眼里闪过厌恶之色。
他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想要对师兄不利。师兄地位虽高,但同时也承担着巨大的压力,随时都可能受到伤害与算计……
这所有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他从前被保护的太好,眼里只看得到那一点可笑的仇恨,把刀子捅向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后来他知道了真相,却还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只顾贪恋师兄的温暖,向师兄索取着关注与爱护……
师兄那么累,还要被他欺负,得多难过、多痛啊……师兄那么痛,可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会温柔的安慰他照顾他。
他不配拥有这种温柔。
生辰那一天,师兄病的那么重,他还只想着要师兄来给自己过生辰。他不敢告诉师兄真相,也没有想怎么给师兄找药、怎么治病……连许愿的时候,他的愿望都是要和师兄一直在一起——他习惯了索取,从没有想起要主动为师兄分担一些压力、一些重担。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如今他失去了一切,却也大梦初醒一般。他用一种冷漠厌恶刻薄的眼光审视曾经的自己,恶心的一阵阵干呕。自私、愚蠢、忘恩负义,一道道曾经犯下的罪让他疼的几乎不能说话。
他有时觉得,如果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