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殿中央那个人。那人一身红衣,倒在阵法中央,周围还有零星血迹。黑发垂在肩头,遮住了苍白脸颊。
祝安宁怔怔望着这个人。一瞬间,他想起当年自己被送入那个房间时,撩开纱帐,看到那个坐在床上人影。
同样墨发披散,同样肤色苍白。
过去与今日渐渐重合。对方模样依旧好看不似凡人,然而却比当年更脆弱,静静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对他伸出手。
他师兄。
他公子。
巨大窒息感扼住了他喉咙,这一刻,祝安宁全都明白了。
他公子,他心心念念公子,从来都不是什么郡守府大公子,而是从朝歌来到凤梁微服养病离朝太子殷玉衡。
至于凤梁郡守,不过是一个千刀万剐犹嫌不够人渣败类。整个郡守府藏污纳垢,是囚禁他半个童年深渊。
是殷玉衡救他,助他,教他道理,替他报仇——
而他,却反认仇人做恩人,把真正对他好公子,极尽折磨与侮辱。
祝安宁脸色煞白,身形微微晃了晃。他喃喃唤道:“公子……师兄?”
问天台冷冷清清,没有人回答他。
殷玉衡依旧保持着刚才姿势,没有一丝声息。
祝安宁脸色猛然一变,巨大恐慌感涌上心头。他猛地冲上前,焦急地喊:“师兄,师兄你不要吓我……”
他跪倒在殷玉衡面前,颤抖着抬起手,去探殷玉衡鼻息。
还有微弱呼吸。
祝安宁猛地松了一口气,内心不住庆幸。可在下一刻,他目光扫到殷玉衡胸前刀口。
这一次,他彻底浑身僵硬起来。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想起来了。
祝安宁想要碰触殷玉衡手停在半空,不敢再动一下。
他想起自己曾经那些阴暗心思。
——自己对他绝不会有怜悯,只想看他更痛苦。如果被欺负哭出来,一定更让人愉悦。
——你越这样,我反而更想欺辱你。
——我要你活着受苦。你活该收到我报复。
——把你做成我血奴,好不好?
他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利用师兄信任,肆意玩弄他感情,把原本如同春风明月一般公子,害到了如今地步。
殷玉衡昏迷在地上,最宝贵心头血已经被阵法收集去,零星血迹散落四周,一片狼藉。
祝安宁怔怔地,忽然听到了身后脚步声。
他猛地抬头,焦急地望向走来李光寒:“救救师兄,师尊,你快救救他——”
一边说,祝安宁一边慌乱地把殷玉衡抱到怀里。师兄伤口这么深,一定很疼,师兄身体那么弱,又怕冷,怎么能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呢?
李光寒看着自己满身狼狈小弟子,道:“已经喂过药了。”
祝安宁茫然无措道:“可师兄还没有醒。”
李光寒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他伤不是普通伤,哪里会好那么快。”
李光寒没有具体说明,但是祝安宁策划了这一切,自然知道师兄伤在哪里。
四周传来淡淡血腥味,刺激着祝安宁鼻翼。他抱着殷玉衡手缓缓收紧,浑身发抖。
硬生生剖心取血、毁坏灵台,用师兄心头血,做成给自己重塑灵脉药。
他得意洋洋地饮下师兄心头血时,模样一定比小时候折磨自己那些人渣败类还要令人作呕吧?
他和那些人渣败类有什么差别?甚至那些人也不会对自己恩人这般残忍。
祝安宁想起来,小时候自己没有名字,一直被人叫做“小畜生”。或者他们是对。
他就是个恩将仇报白眼狼。
嘴里忽然泛起一股腥甜血腥味,祝安宁控制不住地弯下腰,恶心反胃感一阵阵上涌。
他侧过头开始干呕,却什么也呕不出来。最后他干脆用手去扣自己嗓子,因为动作太粗暴而划破了自己喉咙,可还是没有用。
药效已经涌入身体灵脉,不论他后悔与否,一切都已经不能再回头。
……
殷玉衡醒来时候,看到就是小师弟满脸泪痕模样。
周围很温暖,不似问天台那样冻彻心扉。殷玉衡抬头,发现这里似乎是祝安宁屋子。
这是谁把他带回来?
殷玉衡下意识想动一动,胸口疼意瞬间上涌,限制了他动作。
殷玉衡睁眼瞬间,趴在床边祝安宁眼睛立刻一亮,又极速黯淡下来。
祝安宁小心翼翼地唤道:“师兄……”
失血过多,殷玉衡头还晕晕。听到祝安宁声音,他低低“嗯”了一声。
得到殷玉衡回应,祝安宁抽了抽鼻子,哑着嗓子道:“师兄,你别动,会碰到伤口。”
殷玉衡一愣,虚弱地笑了一下:“我没事,真没事。你怎么了?这么紧张?”
硬生生剖心取血,怎么可能没事!祝安宁眼眶发红,差点脱口而出。
然而下一刻,祝安宁看到了殷玉衡关切眼神。
祝安宁忽然想起来,在师兄心里,自己不应该知道心头血真相。
师兄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谋划,不知道自己怀有多么恶心阴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