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衡刚刚呕血,身体极弱,国师府里寒风让他面色更加苍白。但他也顾不上这个,好看眉毛皱起,忧虑道:“师弟出事了?我去看看。”
祝安宁院子铺满暖石,一如既往温暖。桃花映衬着院外积雪,交融成一幅奇景。
殷玉衡抱着麒麟角推开门,就见祝安宁闭目躺在床上,白衣剑修坐在床边,脸上尽是茫然和担忧。
……担忧。
百年前一战成名蓬莱神君,不可攀折剑修神话,竟然也会有担忧。
殷玉衡从没见李光寒做出过这种表情,在他印象中,老师总是冷漠,淡然,看着他眼神与看一朵花没有区别。
世间万物,不挂心间。
殷玉衡本以为李光寒或许永远都会是这副冷冷淡淡模样,然而今天,他才意识到是自己错了。
李光寒也会动容,只不过不是为了他。
怀里是殷玉衡辛辛苦苦寻来麒麟角,麒麟角霸道灵气冲撞着他灵脉,泛起细密疼意。心脉上旧伤也开始作祟,腥甜味道漫上喉咙,又被殷玉衡死死压制下去。
李光寒没有回头看他。殷玉衡忽然觉得自己不该上前。但他最后还是哑着嗓子唤了一声:“老师。”
李光寒死死盯着祝安宁,似乎是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还有殷玉衡这么个人。
“小声些,别吵醒他,”李光寒轻轻抚摸祝安宁发丝,“安宁旧伤发作,他怕疼。”
“……嗯。”
血腥味盈满唇舌,殷玉衡却只是沉默着把怀里盒子放在桌上。
他本想高高兴兴把麒麟角交到老师手里,也学着祝安宁样子,放软了语气、用半撒娇姿态,说老师你喜不喜欢?
然而此时此刻,他明白李光寒没有心情听他说那些。他一向聪明,知道就算递上麒麟角,李光寒也会不耐烦。
小师弟还在床上躺着,老师眼睛里便容不下其他人。
殷玉衡想到自己原本打算……真可笑,竟然想模仿祝安宁样子,妄图得到老师一点温柔。
小师弟病重不起,自己却……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嫉妒他。
真是阴暗心思。
好恶心。
反胃感和自厌感一瞬间涌上心头,压殷玉衡喘不过气,只能扶着桌子微微弓下腰,指尖死死扣住桌角,骨节泛白。
他硬挺着,努力用自然声音问:“老师,师弟怎么回事?”
“灵脉上旧伤,”李光寒声音略略有些疲惫,“经年累月已经成了沉疴旧疾,很难治愈。”
殷玉衡静静听着,半晌才低声道:“老师,您太累了,先去歇息吧,这里我会守着。”
“不用。”
殷玉衡苦笑:“老师不去找治好小师弟方法?”
李光寒略略沉默,最后叹息一声,站起身疲惫道:“你先守着。”
殷玉衡点点头,坐在床边,给祝安宁压好被角。
屋里没有了其他人。
屋里铺着暖石,温暖气流滑入衣襟,反而更衬得他满心冰凉。
“师兄。”
耳边突然传来虚弱声音,殷玉衡浑身一颤,一瞬间从浑浑噩噩情绪中惊醒,手足无措。
祝安宁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双幽深眸子静静望着他。
“师弟?”殷玉衡勉强微笑起来,摸了摸对方额头,“现在感觉还好吗?”
祝安宁目光落在殷玉衡身上,仔细观察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最后他微笑起来:“师兄,疼。”
祝安宁声音软软儒儒,虚弱好像撒娇。
殷玉衡忽然想,怪不得老师会更喜欢师弟。不像自己,性格无趣,不会撒娇,也不会讨人喜欢。
殷玉衡自厌感更重,默默握住祝安宁手腕,给他渡灵气。
祝安宁只觉得一股温柔似水灵气涌入四肢百骸,迅速冲淡了满身疼痛。
殷玉衡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却很快褪尽了,细密汗水布满额头。
看着殷玉衡有些狼狈样子,祝安宁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唇角。
他这场病是自己计算好,为了逼真,故意用药激发了灵脉里旧疾。祝安宁知道发作时看着可怕,其实卧床一段时间就会好转。
祝安宁轻轻扣住殷玉衡手腕,明知故问:“师兄,你心情不好?”
殷玉衡低声道:“我担心你。”
祝安宁看到对方眼中真切关心,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笑音。
我正在慢慢抢走你珍视一切,你现在已经学会嫉妒了不是吗?可你只会因为这种嫉妒而自我折磨,还是不忍心讨厌我,还是会关心我。
你越是这样,反而让我更想欺辱你。
你那么干净,忍不住让人想看一看明月染尘模样。
其实我以前是想来到你身边,找机会杀了你——但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我要你活着受苦。
祝安宁柔声道:“师兄,我和你说过,我有个故人,他很好很好……我叫他公子,有时候也叫他哥哥。”
殷玉衡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只当他是生病脆弱怀念亲友,静静听着。
“可是后来他死了,我也把他样子忘记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祝安宁声音低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