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原说要把麒麟角双手奉上,竟然是认真。
沈离原把小玉盒递到殷玉衡面前,里面装着一支三寸长麒麟角,通体乳白,如石如玉。
“麒麟角酥软易折,殿下务必小心。”沈离原广袖锦袍随风而动,颇有世家子弟风流意蕴。
殷玉衡接过麒麟角,目光温和感激:“多谢沈世子。”
沈离原温声道:“殿下可要在峮州小住?离原愿为殿下安排……”
殷玉衡摇摇头:“多谢沈世子美意,只是我心有记挂,急待归京。”
沈离原了然一笑,目光深邃:“李国师生辰在即,确实该回去。离原就不多搅扰了。”
沈离原一抬手,小厮推着他轮椅,重新上了马车。
在放下车帘最后一瞬间,沈离原猛地回首而望,只见殷玉衡也静静凝视着自己,站在满山春风中,笑得温柔清朗。
二人目光交错,下一瞬间便车帘落下,马车回头,渐行渐远。
“……芝兰玉树,人间谪仙,不外如此。”
没有了外人,沈离原声音骤然沙哑,呼吸粗重,双手死死抓住轮椅两侧,低下头,尽力遮掩住眼底病态痴迷。
那里还有刚刚那份优雅模样。
小厮多年贴身照顾他,早已对他样子见怪不怪,但依旧有点浑身发寒。神志不清沈离原是最可怕,稍有人不顺他意,便会被残忍折磨致死。
沈离原颤抖着抬起刚刚被殷玉衡碰过手,放进嘴里,狠狠咬下去。
鲜血涌出,顺着苍白手指滑落,浸满唇舌。
疼痛和血腥味涌入大脑,让他神志清醒了一些,呼吸略微平复。
沈离原松开牙齿,把手腕上鲜血一点点舔掉。
小厮微微松了口气,知道沈离原最疯瞬间已经过去了。他明白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世子刚刚为何不多挽留太子在峮州小住?”
沈离原品尝着嘴里血腥味,眉眼渐渐舒展,哑声笑道:“不急……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点时间。”
“何况我再挽留,他也不会留下。”
“从小就如此……他眼里从没有我。我已经尽力了……”
尽力装成正常人,尽力学着殷玉衡样子去笑。他模仿很成功,所有人都说他是世家最出色天才,是潇洒风流公子,可沈离原自己知道,他骨子里是疯,是黑暗与血颜色。
殷玉衡是真月光,他只不过是一抹幽深黑潭,妄图偷窃月亮倒影。
沈离原凝视着自己鲜血淋漓手腕。
“不过很快了,很快他就是我了。”
小厮笑道:“看来世子就要得偿所愿了?”
沈离原没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笑。
“……你知道吗?三年前,殷玉衡实行推仙令,动摇世家根基,引起世家围攻。我故意邀请他一起品茗下棋,他欣然赴约。”
“其实那时候正是他与世家斗法关键期,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乱成一团。我邀请他来,是为了故意支开他,给世家创造机会动手,彻底破坏推仙令。”
“他来赴约了,想必是没有看破我谋划。那时候我很得意,心想他要是败给我,是不是从此就能多看我一眼?”
“那天我们之间聊天气氛很好,还在桃花树下手谈,对弈三局。”
说到这里,沈离原微微停顿。
小厮适时接话:“谁赢了?”
“棋局我赢了,”沈离原低低笑了一声,有些古怪,“他连输三局。”
“殷玉衡笑着扔下棋子,认输很干脆,说自己棋艺不好,让我见笑了。”
“我简直得意忘形,直到送他离开,我还在飘飘然。”
“可他离开一柱香后,我就收到了属下消息——破坏推仙令行动失败了,而且败惨烈无比。”
“那时候我才突然惊觉,殷玉衡来赴约之前,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不仅仅是我对他设局,也是他对世家局。”
小厮愣愣说不出话。
沈离原继续道:“棋盘上,我赢了;棋盘外,我一败涂地。他不是棋艺不精,而是——”
沈离原声音猛地一沉:“他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小厮冷汗一下子冒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沈离原呼吸加重,他低下头死死压抑着,好半晌才重新恢复。
他缓缓道:“上一次,我输了。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我已经彻底弄明白了他软肋。”
沈离原勾起一个笑:“那就是李光寒。”
“像他这样高傲又耀眼人,竟然也会为情所困,真是可笑,对不对?但也正因为这样,这一次我也可以让他尝尝心如刀绞、一无所有滋味。”
“——我要他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
…………
出月山上,殷玉衡似笑非笑地看着手里麒麟角。
“送宝童子,不错,给沈离原加一分。”殷玉衡语调轻快地对小白说道。
小白:“……三年前,您下围棋输给他三局,偷偷骂他是个大傻逼。”
“围棋这事不必再提,”殷玉衡狡辩道,“五子棋他肯定下不过我。”
小白:“……”
“而且我骂他也不是因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