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试图将她往另一个答案推去。可她不能那么做,她不能答应,很久以前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是一个不容更改的决定。
“这是什么意思?”
埃维斯愣愣地看着她,失魂落魄地问道。
“意思是,”她的手仍然停留在那双眼眸上,她要永远将这颜色记住,她要永远将这一切记住,因为今天过后便不复存在,“从这儿飞走的,只可能是你,埃维斯。”
“这是因为你是一个鬼魂吗,康斯薇露?”他急切地问道,“你知道我不可能介意的。我不在乎我今后是否能触摸到你,是否能亲吻到你,是否能与你一起老去,是否能与你一同养育孩子,我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康斯薇露——让我带你一起离开吧。让我给予你这个选择,让我给你一个完全不同的额人生,你不必再活在那个如今拥有了你身份的女孩的阴影下,你可以作为康斯薇露存在,我的康斯薇露!”
如果你能早一年来到我的身边,多好。康斯薇露出神地看着他。那么,天涯海角我也随你而去,此生与你白头偕老,永不分离,以誓言为证。
可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能做到你说的一切,尽管你不知道的是,一旦伊莎贝拉离开了我,你甚至都无法听见我的说话声,如果你不相信的话——”
她让伊莎贝拉走远了,远到她们之间的连接痛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彼此从心中走出,然而这疼痛也比不上康斯薇露如今历经的心碎的万分之一。她开口了,果然埃维斯听不到一句,她能在他掌心中存在,可声音仍然要仰仗伊莎贝拉才能赋予。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连说了三遍,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少年,“我不在乎你不能说话,我只要你,只要能看到你,能有你陪伴在我的身边——”
“可那是不公平的,吾爱,”她手指描绘着他的眉眼,视线仍然贪恋地流连在面庞上,“你值得有一个活人陪在你身旁,如此,你们每天清晨都能亲吻着彼此,听着彼此的笑声,能够一同垂垂老去,在白发苍苍中回忆着——”
“我不想要——”
“听我说,亲爱的,”她用一根手指止住了他的话头。他是这么深爱着她,也许比自己还要更深,尽管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多少。康斯薇露有多么清晰地感受着这一点,她的决心就有多么的坚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不认为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认为我的死亡毫无意义,我浪费了我原本可以获得的美好人生——与你一起度过的人生。
“然而,有一个人让我明白了我还活着,我还可以做到许多的事情,我还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正是因为她让我知道了这一点,埃维斯,我才能迈出那一步,向你开口;才能够爱上你,也被你而爱上。
“于是,我许愿——每个鬼魂留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为了一个心愿——我要永远陪伴着她,直到许多年后,我们都成了两个鬼魂,能够坐在高高的大楼上,共同放声歌唱。
“而那,我最亲爱的,我最爱的,在那之后我所经历的一切,以及日后我将要经历的一切,对一个鬼魂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她的指尖轻轻拂去了埃维斯滑落的一颗泪水。
“这一切里,不包括让一个原本也可以找到他活着意义的活人,将他的生活过得如同鬼魂一般。”她继续说了下去,鬼魂没有眼泪,她多希望自己能有眼泪,“正因为我爱你,我才不能这么做。如果你也爱我,埃维斯,你就会离开,你就会继续你重新开始的人生——那个我轻易地为了一段称不上是爱情的感情而放弃的人生。你会如此幸福,如此快乐,你会做出一番了不起的事业,你会得以经历种种奇妙的冒险,你会有一个很好的妻子,一群可爱的孩子。那是我希望你能拥有的,而不是我,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为了你,我可以放弃那一切。”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
“不,为了我,你会去争取那一切。”她低语,“答应我,埃维斯,看在这个我给予了你的名字的份上,看在我爱你的份上,看在我们经历的一切,看在我们为彼此而存在的份上,答应我。”
她在耳边听到了那颤抖的,痛苦的,破碎的回答。
而为了那回答,她搂住了他,奋不顾身地吻了上去。
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情绪,都集中在了她的双唇之间,仿佛天地间便只剩下了这一吻,就如同她在雪山上奋不顾身地扑去,要抓住伊莎贝拉一般。而她的确感觉到了,他的温暖,他的灼热,他的深爱——在这一刻,仅仅只是这一刻,康斯薇露仿佛再次活了过来,她只是一个偎依在自己爱人怀中的少女,而她拥住的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男孩。
眼泪滴落了,是谁的,她并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有这恒久的,永不褪色的吻,世界会继续前行,可这吻会停住步伐,,在另一条纬度上,伊莎贝拉曾说过的,平行于这个世界的纬度上不间断地持续下去。它沉重而甜蜜,如同她抱住的这具躯体,但它又是如此轻柔,美好,像小鸟落在了狼爪上,毛皮挨蹭着羽毛,鸟喙小啄了一口狼吻,随即又在惊吓中离开。
是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