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跟我躲在一起。”“——我有一个母亲,请把所有的我应得的钱都——”
“快走!”“他们来了!”“德弗里斯来了!”“从矿道里!”“你们听不见的!”
几声警告震耳欲聋地在伊莎贝拉耳旁响起,那些鬼魂慌张得根本顾不上担忧自己会不会被听到了,除了伊莎贝拉剩余的三个人一震,来不及去思考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信息的,只是都纷纷抬起头向连接着矿洞的入口看去。没有脚步声传来,没有任何声响表明有人正在前来,然而的确有某种刺耳的压迫力似乎正在迅速地逼近,紧接着,一个人从漆黑的矿洞顶上跳了下来——德弗里斯应该是炸开了某条废道,从而开辟出了一条近路。伊莎贝拉猜想大部分鬼魂的注意力该都集中在了从主路追来的士兵身上,一时便没能找到带着小部队的德弗里斯,等他们发现时,就已经太迟了。
那士兵看见了他们,他有些眼熟,似乎是温斯顿曾经拉拢过的布尔士兵之一。他尽管端着枪,却没有举起来,只是犹豫着,表情困惑,像是不知道是否该向自己人射击——
在那迟疑的一秒间,迪克兰果断地拉动了拉铃,那是专门提示地面上的人将矿车拉上去而设置的。正常的矿坑绝没有这么麻烦,都是由人为操纵着以蒸汽或煤块为动力的小火车拉动矿车回到地面。
矿车缓慢地动了起来,而与此同时,派崔克动手了,清脆的枪声在矿洞里被无限放大,恍如平地一声惊雷,那士兵缓缓倒了下去,像是黑白电影里的慢动作,伊莎贝拉骇然地向派崔克看去,却只发现他脸上有着某种决然的狠意——
可一个士兵倒下了,有更多的士兵正从顶上跳下,“派崔克,上去,”迪克兰高喊着,端起了自己的枪。赶在矿车彻底驶入那狭隘的隧道以前,派崔克滚进了伊莎贝拉所在的矿车里,两人就如同罐头里的沙丁鱼一般紧紧挤着,分不清你我,分不清手脚,分不清躯干。她的手背上突然洒落了几颗雨滴,湿润地在紧贴的肌肤上晕开,那是一个从未杀过人的少年的悔意,他以为自己射出的第一颗子弹拿下的会是祖国的敌人,却没想到自己为了祖国的敌人杀害了自己的同胞。
黑暗刹那间袭来,淹没了所有的一切,远比任何伊莎贝拉见过的暗夜还要漆黑无光,然而这黑暗无法吞噬现实的呐喊——伊莎贝拉多么希望它能这么做到——清晰的枪击声连绵不绝地顺着存在了上亿年的岩壁传入她的耳朵,又迅速变得微弱。几秒后,她心中突然响起的康斯薇露那带着哭腔的惊呼证实了她最糟糕的想象。迪克兰——伊莎贝拉默念着这名字,掌心里的男孩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呜咽,他也猜到了,如此才会带来骤雨般滴落的泪水。
油布在矿车后拖着,发出呼啦的声响,伊莎贝拉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更别说扯起那油布罩在自己的身上。地面在飞快地接近,很快,他们便冲入了繁星的夜晚,就连昏柔的月光此刻在她盈满泪水的眼里,也如同阳光般刺眼。负责将矿车拉出的人惊呼了一声,显然没料到自己竟然会拉出两个大活人,带着手套的手拽着挂在巨大轮滑组上的铁索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下一秒,他就被枪支敲晕了脑袋,歪倒在地上。
伊森出现在他的身后,先上来将派崔克从矿车中拽出,再前去解开罩在温斯顿矿车上的油布,“迪克兰呢?”他随口问了一句,却让正准备将伊莎贝拉从矿车中拉出的派崔克僵住了。
“伊森,迪克兰他——”
伊莎贝拉刚想说出真相,无论那有多么难以出口,派崔克却换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抢先一步说话了,“他要按照原计划,稍后再与我们汇合。”
伊森没有起疑心,继续去帮助温斯顿。而派崔克微微地向伊莎贝拉摇了摇头。这个孩子无法承受打击,他的双眼分明在说,就让他暂且在虚假的谎言中多活一会,至少到这一切都结束。
是的,这一切还没结束呢。
鬼魂的私语在耳边响起,地面上的士兵已经得到了警告,他们必须马上就离开。伊森牵来了那两匹马,他与伊莎贝拉共骑一头,而温斯顿与派崔克共骑一头。风声呼啸着穿过她的头发,她的双眼,穿过身后被抛下的小镇,道路,还有塞西尔罗德斯的坟场。飞驰着,他们在平坦而荒凉的南非大陆上飞驰着,从在那幽暗的厨房中清洗着油腻的陶盘,到此时此刻,仿佛只过去了一秒,又仿佛过去了成千上万年,可对迪克兰——那个伊莎贝拉甚至不知道他姓什么的孩子而言,就仅仅只是生命中倒数的十几分钟罢了。
“再见了,勇敢的公爵夫人。”
道别的低语在耳边响起,伊莎贝拉扭头看去,却只能看到在夜色中消融的笑容,飘荡在她面前的鬼魂一个接一个地在夜色中消逝了——这些最后留下的鬼魂的心愿也完成了,那些被藏在地底的秘密终有了重见天日的一天。伊莎贝拉正向自由奔去,而他们也终于能坦然接纳终焉的到来,犹如坠落到地球上的流星原路返程般,他们像虚无的烟花一样,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逐渐上升,上升,超越了高山,超越了天空,超越了她的视线,最终隐没在闪耀的群星间。
“再见了。”伊莎贝拉低声说道。伊森掌着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