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有你看到了他们,他们说话的声音才能被旁人听见。
就算是这样,我要怎么看见他们呢?伊莎贝拉说道,刘易斯先生还在等待着她们的回答。总不见得伊森口袋里还揣着其他的报纸吧?
也许刘易斯先生可以向你描述他们的长相。还记得第七代马尔堡公爵吗?我们看到的只是他的画像——美化过的画像——却仍然能够看到他的鬼魂。
我没有学过画画,康斯薇露。伊莎贝拉无可奈何地说道,刘易斯先生可以把别人的容貌描绘得天花乱坠,细致入微,但他能得到的只是一个长得像蛋头先生的画像而已,再说了,我们该去哪儿弄到纸张与笔?
那些写下书信的人是怎么得到他们的纸笔的,我们就去哪儿找。至于画像——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在知晓了她对埃尔文所具有的感情以后,有什么改变了。仿佛是随着她的思念一同与日俱增,又或者是因为她下定的决心而产生呼应——至少伊莎贝拉肯定会把这称为爱的奇迹——她的灵体颜色越来越醇厚,从原本稀薄的珍珠灰色变回了最初的模样,又从最初的模样更上一步,像夜幕从天际逝去时的那一抹浓郁灰紫色,仍然泛着珍珠般的色泽,却多了几分实感。
这一路以来,每当伊莎贝拉倚靠着她,悄悄与她说着话的时候,她都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血肉的重量,对方沉重的呼吸如何吹拂着自己,对方的睫毛如何在自己脸颊旁挥动。似乎只要她想,就能撑起伊莎贝拉的脑袋,肩膀,就能像一个真正的女孩一样坐在伊莎贝拉身旁,成为她永远的依靠。
我来画。
她轻声说。
我来握着你的手画。
于是,在烛光摇曳下,她轻轻扶着伊莎贝拉的手,在粗糙的纸张上描绘着眉毛,双眼,几十个鬼魂围绕在她们身旁——她画了上百张像,才找出了这么多鬼魂留在这儿的可怜人。她可以感到他们紧张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密切注视着她的一笔一划。现在他们都能看见她了,兴许都以为范德比尔特家实际生了一对双胞胎,却不幸夭折了一个,才导致另一个能看见鬼魂,还与自己的姐妹相伴吧。伊莎贝拉和她从不谈这件事,因此也没有一个鬼魂敢于多问。
“也许眉毛要再低一点。”一个鬼魂嘟哝了一句。
“左边稍微低一点。”另一个鬼魂补充道。
于是伊莎贝拉拿起了面包屑,擦了擦笔迹。面包来自于残羹剩饭,手中握着的碳则来自于德弗里斯办公室的壁炉,现在去那儿打扫的是新来的战俘,他们与温斯顿聊得很来,因此也愿意为他从垃圾堆里顺走一两根烧得漆黑的木炭。
至于纸张——德弗里斯的确对犯人们管得十分严苛,不留一丝漏洞。但其他的看守士兵可就没有那么严格了。比方说,每天在矿洞里,都会有士兵记录下每个犯人前往的矿洞,推进的深度,遭遇的问题,采集的矿物数量,等等。德弗里斯规定士兵每次只能拿上一本记录本,用完再来领取。然而在矿洞里进出一次非常不方便,就会有士兵贪图方便,找各种借口多领取本子,墨水,还有笔,如此就方便了犯人偷取。因为德弗里斯疑心大,每天都会换不同的士兵下矿,因此一次丢了一两件也不会引起士兵的疑心,只以为是前一个人带走了。
“我还以为你们是从档案室里偷的?”听到刘易斯先生告诉她自己是怎么拿到纸时,伊莎贝拉惊讶地反问道,“那个叫伊森的男孩告诉我们档案室里总是失窃。”
“那只是德弗里斯编造出来的借口而已。”刘易斯先生说道,“这样他就有理由不让犯人一直呆在档案室中工作,免得他们有机会发现有许多犯人的记录根本就不在档案室中——甚至有许多人的都被篡改过。我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被德弗里斯以偷东西的缘由换到了下矿的队伍里,又被分派去了一条水浸的矿道,如他所愿地摔死了。”
只有得到了老犯人的信任以后,才有可能从矿洞里获得大量的纸张来源。因此,伊莎贝拉一开始使用的几张都来源于温斯顿。卸货区需要对每日送进监狱里的物资做一个简要的记录,温斯顿乘人不备,从记录本上撕了几张纸下来,让伊森转交伊莎贝拉。
伊森并不是很情愿,刘易斯先生的鬼魂偷听到他向派崔克抱怨这一点。自从那一次他与伊莎贝拉在餐厅说话被发现以后,德弗里斯便盯得越来越紧,把伊森吃饭的时间与伊莎贝拉工作的时间全都错开。为了要完成温斯顿的请求,他就只能冒着风险留在餐厅。尽管他的确挺喜欢温斯顿的为人,但言辞间却还是颇有不想再继续帮忙的意思。
于是,刘易斯先生出了一招。
当伊森好不容易与伊莎贝拉见上面时,后者无意间向他透露了自己找到刘易斯先生留下的书信这件事。还暗示他,这些书信上详细说明了刘易斯先生是如何被陷害的,如果能把那些书信带出去,就能证明这位受人尊敬的老人的清白,恢复他的名誉。
但只有她逃出去,才能做到这件事。
伊森得知了这一点过后,果然便不再说什么了。刘易斯先生发现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派崔克和迪克兰以后吓了一大跳。不过,好在的是,这两人都有家人获益于刘易斯先生生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