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那一刻,鬼使神差地,康斯薇露听见自己开口了——
“是我。”她说道。
埃尔文·布莱克能够作为外交团随行的记者,跟着伊莎贝拉与马尔堡公爵一同搭乘上这艘军舰,并不是原本计划中的一部分。
玛德·博克才是。
那天,伊莎贝拉为了福利院的演讲而四处寻找玛德·博克时,分别在她的公寓与任职的杂志社都给她留了言,因此第二天一大早,玛德·博克便赶来了伦道夫·丘吉尔夫人的宅邸与伊莎贝拉会面,后者将马尔堡公爵很有可能将要奔赴南非,处理这一次的德兰士瓦共和国危机一事告知了她,并提出了希望她能跟随着外交团一同前往的请求。
然而玛德·博克拒绝了。
“政治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公爵夫人,恐怕我为外交团而写出的文章,不会像我其他的报道那般令您满意。”玛德·博克那时如此说着,声音嘶哑得就像是她的肺里流动的不是血,而是煤渣一般。兴许是因为起得太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苍白的脸色为她在妩媚之外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就如同以往一般,她点燃了一根烟,但嘴唇却碰也没碰烟嘴一下,只是让它在手指间静静的燃烧。
“但我只相信你,”伊莎贝拉恳切地劝说着她,“我不信任其他我根本没有接触过的媒体记者写出的报道能够达到我想要的结果。”
玛德·博克微微地笑起来,“我很感激您的信任与欣赏,只是——您还记得,当我第一次在布伦海姆宫与您会晤时,您询问我为何出身富裕家庭却仍然要来做这份工作,我是如何回答您的吗?”
“当然记得——你说你喜欢挖掘人心中的秘密,而没什么比当一名记者更适合的职业了。”
“那么,想必您一定可以理解,像我这样的人,倘若遇上了一头看守着藏有无数龌龊龃龉秘密宝箱的巨龙,自然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打倒,并向全世界的人展示那宝箱中的故事不可——这就是为什么我无法跟随您前往南非的理由,我有一头恶龙要屠杀,而她如今就藏在着伦敦城中。”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玛德·博克才吸了一口已经在手指间燃去了大半的香烟,随即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细长的指甲使劲抵在烟蒂上,恍惚间犹如骑士压在被屠杀的龙头上的盾牌一般。
“她?”伊莎贝拉反问道,康斯薇露则隐隐约约猜到了玛德·博克口中的恶龙是谁,下一刻便听见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路易莎·菲茨赫伯。”
玛德·博克说出这个名字时的神情,有着不同寻常的冷酷。
“看看明天的报纸,您就会明白我想要屠杀这头龙的决心了。”
她又补充了一句话。
马尔堡公爵倒是并不主张一定要玛德·博克跟来南非。伦道夫·丘吉尔夫人已经在温斯顿的劝说下,同意在公爵与伊莎贝拉前往南非的期间,运用她手上的人脉进一步继续打压玛丽·库尔松,他自然很乐于看到自己的另一个心腹大患路易莎小姐被玛德·博克所接手。谁也说不准这次南非的事务需要多久才能解决,而路易莎小姐与菲尔德先生的婚期定在今年3月,要是玛德·博克能在那之前就完成自己的目标,至少公爵与伊莎贝拉回国后所面临的威胁就少了一半。
于是,伊莎贝拉第二天一大早便爬起来,心急火燎地等着不出所料又迟到了的Paper boy将报纸送来,甚至没让男仆熨烫第二遍油墨,就要求安娜拿上楼了。一打开,她与康斯薇露便看见了这么一条新闻——路易莎小姐目前所居住的格罗夫纳广场19号发生了一起疑似火灾。
之所以说疑似,是因为尽管公寓内浓烟滚滚,火警也被触发,随后赶来的消防马车却没能在公寓内找到任何失火的踪迹。不过,因为路易莎小姐并未发现有任何珍贵的财物被盗,房屋人员均为遭受任何损失,消防员便将此认定为由厨房事故引发的虚惊一场,就离开了。
尽管不知道玛德·博克究竟是出于什么恩怨与路易莎小姐对上了,这的确让伊莎贝拉了解了她的坚决。康斯薇露没有明白引起一场假火灾的意义何在,但伊莎贝拉却信誓旦旦地说这一招一定是玛德·博克从那由亚瑟·柯南·道尔所写的侦探系列中得来的灵感,玛德·博克一定是想借助假火灾在宅邸内造成的恐慌,好让自己溜进去寻找一些证物。不过,在中,那个叫做福尔摩斯的侦探失败了,而伊莎贝拉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能联系上玛德·博克,因此无从得知她是否成功了。
既然玛德·博克不会跟随着前往南非,那么伊莎贝拉便只好为自己再物色一个记者,而康斯薇露就是在此时向她推荐了埃尔文·布莱克——
平心而论,他仅有的两次与伊莎贝拉的合作,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他有着极为灵敏的政治嗅觉,为福利院的落成仪式所写的那篇报道甚至成了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扭转与普威尔市长之间对决局势的关键。康斯薇露有时也禁不住感慨,要是伊莎贝拉的历史学得好一些,预先知道詹森袭击与南非外交危机会在此时爆发,并且借助着这一点大做文章,她说不定真的能赢得这一场补选——前提是为她撰写报道的是懂得如何塑造政治形象的埃尔文·布莱克,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