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有些想不通艾略特勋爵为何突然要求与自己会面。
马上就到元旦了, 杂志社里一片即将要迎贺新年的悠闲气氛,没有分派给玛德任何的工作,就连其他的报纸主编也没有留言询问她是否有稿件——毕竟最近的新闻都与才公布的一批政府任命, 以及即将开始的补选有关,而政治类的素材并不是玛德的强项。
这并不是说, 玛德就没有尝试在这股政治浪潮中淘到一些金子。只是她的小间谍——这是玛德为她起的可爱昵称——说什么也不敢把她从父亲那儿听来的一些政治家的花边新闻告诉自己, 还坚持那是为了自己好,担忧自己的报道会为自己惹祸上身,云云, 倒是把玛德逗乐了,不愿再为难她, 因此便放弃了想要趁着这个势头报道一点八卦的计划。
这样一来, 她反倒无事可做——公爵夫人如今还在养病, 因此慈善协会的工作便不得不暂缓几日;她后来又与《家庭女性》的主编重新约见了一面, 对方的确对公爵夫人的文章很感兴趣,唯一的要求便是要稳定地, 按时地供稿, 这一点也只好等到公爵夫人痊愈后,玛德再亲自去与她商量了。因此, 圣诞节以后, 玛德便给自己放了一个难得的假期, 她此前请来的打扫卫生的女仆会为她带来生活必需品与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而玛德则将时间花在兴致勃勃地研究法国甜点食谱,品酒抽烟, 下午茶,,欣赏艺术展览,观看舞台剧这些她平日根本没有闲暇进行的活动上——直到收到艾略特勋爵派人送来的纸条。
在走进贝尔摩德卡尔根酒店大堂时——这儿的侍者已经对她熟悉得不需要她再自爆自己是艾略特勋爵的客人,便直接吩咐电梯员将她送到对方所在的楼层了——玛德看着电梯的闸门缓缓地在一光一暗中上升,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该不会她没能从小间谍身上取得的情报,反而会被艾略特勋爵送上门来,作为她上次的帮助的回报吧?
这的确会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唯一的遗憾是她想错了。
让她在沙发上坐下以后,艾略特勋爵犹豫了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要不是玛德还有点理智,以他那局促不安的模样,换谁来看,恐怕都会以为艾略特勋爵即将要向她求婚了,就在玛德不耐烦地第三次将翘起的左腿换成右腿,而且手指蠢蠢欲动地向手包里的烟盒伸去的时候,他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博克小姐。”
“谢天谢地——你要是再不开口,我就得把5磅的水果都塞进你的喉咙里帮帮忙了,”玛德说,“而且,按你这吞吞吐吐的语气,我该认为你不是希望我帮你——”
她做了一个粗鲁的手势,这总算是将对方给逗笑了,“不,博克小姐,”他说道,“尽管我相信你的技巧很不错——”“事实上,如果你那天晚上没有喝那么多酒的话,你就会知道你已经享受过了。”玛德挑着眉毛说道。
“好吧,”这句话倒是让艾略特勋爵有些狼狈,迅速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语气,“我是认真的,博克小姐,这件事情十分重要——而我认为你上次的帮忙,已经抵消了你在那次报道上对我耍的无赖招数——因此这等若我白白向你要求一个人情,还是一个并不容易,很有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的人情,因此我才如此犹豫。”
“难道你不知道吗,艾略特勋爵?危险一直都是我的中间名——没有风险就能获得的新闻,是没法吸引人们的眼球的。”而没有风险就能挖掘出的秘密,就不算是秘密,她心想着,但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来。
“那么,博克小姐,我希望你做的事情,是说服一个女孩站出来指认恩内斯特·菲茨赫伯。”艾略特勋爵低声说道,“自从上次与路易莎小姐的会面以后,我一直在寻找着该如何能够一劳永逸地使她再也无法伤害马尔堡公爵与公爵夫人的手段——而她的堂哥,也就是斯塔福德男爵未来的爵位继承人,就成为了我的机会。”
于是,他详细地将恩内斯特·菲茨赫伯曾经在那些女孩身上干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玛德听,自然也提到了恩内斯特·菲茨赫伯从小是在斯温纳德厅与路易莎小姐一同长大的这个事实,也提到了这么做的风险是有可能会被恩内斯特·菲茨赫伯报复,甚至被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不受损伤的路易莎小姐所伤害。尽管艾略特勋爵也同时保证了他会尽全力保护玛德的安全,但后者明白他未说出口的意思。能够如此狠毒地谋杀公爵与公爵夫人的路易莎小姐,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防住的?
在这个过程中,玛德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手指间的烟雾就没有一刻停歇过,一根还未吸完,另一根又被忙不迭地点燃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平静下来,不至于说出什么会令自己后悔的,矫情不已的话。
在一个行为暴虐,心理扭曲的恶魔的陪同下成长,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玛德当然非常清楚。
那会对今后的人生造成怎样的影响,会引诱人走上一条怎样的道路,玛德心中也明白,她也并不是没有在那岔路口中徘徊过——要么如同路易莎小姐这般,自身也坠入深渊,成为黑暗的一员;要么就如同艾略特勋爵口中那些他曾经帮助过的女孩们般,带着永远不会消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