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性是贪婪的,只要掌握了权力就想攫取更多的财富,而土地就是最有价值的财富。因为占有土地不只会带来财富的增长,还意味着掌握了相应的人口。土地越多,权力越大。所以权贵阶层对土地的渴求是无止境的,土地兼并问题自然愈演愈烈,最后令贫者无立锥之地,只能揭竿而起,王朝中后期的暴乱概莫如是。”朱桢道。
“是,都是贫民起义。”太子颔首道。
“所以王朝中后期的改革,无不围绕着打击豪强,抑制兼并进行,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朱桢沉声道:“王莽想恢复周朝的王田制,结果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王安石想要抑制兼并,结果神宗一死,马上失败。为什么抑制兼并不可能成功,因为抑制兼并要靠政权,而官僚权贵即政权。权贵怎么可能自己对自己动刀子呢?他们只会往改革者的背后捅刀子!”
“你这样一说,还挺丧气的。”太子苦笑一声道:“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唉,大家都在朝廷这条船上,船要是沉了,全都得淹死。你说那些权贵官僚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到最后还要拼命的当蛀虫?”
“这就牵扯到另一个禁忌的话题了。”朱桢幽幽道。
“今晚咱们百无禁忌,把话都聊透!”太子跟朱桢进了书房,太监上茶后,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搅。“你但说无妨。”
“其实也没啥,就是天下是谁家的问题。”朱桢便道:“皇帝为什么天然反对兼并?因为天下是皇帝的,把这条船搞沉了,最惨的就是皇帝。权贵为什么不肯放弃兼并,因为天下不是他们的,这条船沉了,大不了再换条船。”
“照你这么说,这是一道无解的难题。”太子脸色凝重道。
“对,谁也解决不了。”朱桢笃定道:“哪怕是父皇也改变不了!”
“那也得该干嘛干嘛,”太子苦笑道:“就像人都终有一死,但也不能年纪轻轻就躺着等死。该谋生还得谋生,该养生也要养生,谁不想活得好一点,活得久一点呢?”
“大哥不愧是大哥。”朱桢忙赞道:“臣弟热衷开疆拓土,就是为了让大明活的好一点,活得久一点。”
“让大明得到更多的土地吗?”太子问道。
“对。”朱桢点头道:“臣弟的开疆拓土是有选择性的,我们要的是气候温暖、土地肥沃、地广人稀的膏腴之地。我的计划是每十年扩张一省之地,再用十年消化吸收。这样大明每隔二十年就能多一个省,正好容纳内地二十年内因为兼并失去土地的百姓。”
“二十年多一代人。如果同时多一个省,确实再好不过。”太子沉吟道:“持续不断地将内地多出来的人口,迁徙到新开辟的领土垦殖,这样新的疆域就能变成汉土。而旧的省份也可以将人口控制在适度的水平。不至于因为人口过多,导致各种问题。”
“而且,百姓能持续不断得到土地,土地就不会太值钱,也能从客观上抑制兼并。”朱桢接着道:
“此外还有一个关系大明存亡的问题,需要用不断的开疆拓土来解决。”
“你说的是军队吗?”朱标问道。
“没错,”朱桢点头道:“一来,平定云南之后,天下业已统一,只剩個苟延残喘的北元要打。我们必须要考虑消灭北元,天下太平后的问题了。”
“鸟尽而弓藏,兔死则狗烹……”朱标轻声道。
“可是大哥,如果把弓都毁了,把狗都烹了,再出现吃人的猛兽怎么办?”朱桢问道:“你不会以为无敌之师像地里的庄稼,割了一茬还能再种出一茬吧?”
“当然不会。”朱标摇头道:“优秀的将领,无敌的军队,是从战火中磨砺出来的。没打过仗的军队只是不中用的样子货。”
“大哥说的对,所以大明想保持一支无敌之师,就必须让官兵们不断经历战争,在国内战事结束之后,继续有用武之地啊!”朱桢沉声道:
“父皇建立了职业军户制度,封了那么多的世袭军官,得一直给他们仗打啊,让他们有建立战功的机会啊,不然他们不就成了纯纯的累赘了吗?”
“二十年多一省之地,这样就有了一代人的功勋,一代人的土地,这才是盛世该有的样子吧?”太子也让老六描绘的前景迷住了,喃喃道:“只是太理想化了吧。如果战事不顺,把国家拖垮了怎么办?而且,有那么多正合适的土地,等着咱们去征服吗?”
“还真就有!”朱桢走到自己送给太子的地球仪边上,提高声调道:“这些年来,海政衙门已经基本探明了整个南洋和西洋的情形!”
说着他用指头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将整个中南半岛,南洋诸国、印度次大陆甚至澳洲大陆,通通圈在里头道:“这么大一片地方,要么还停留在刀耕火种的原始时代,要么建立的土邦番国,也全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总之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这得有四五个大明了吧?”太子瞠目结舌道。
“差不多。”朱桢点点头,他还没给太子指出南美北美和非洲呢,因为距离太远,看上去不太现实。
“这些环绕在大明周围的疆土,皆是天赐大明之地,足够撑起我们两百年的盛世了!”朱桢满脸狂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