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担,你担得起吗?”朱元璋冷哼一声,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善长,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就像在看着人间之屑。
“臣担不起也要担,为了迁都大计,臣纵死无悔,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白发苍苍的李善长一脸决绝的说出这话,真有披肝沥胆那味儿。
然而朱元璋却已经不再信他的邪了,丝毫不为所动的背着手,哂笑一声道:
“韩国公一口一个迁都,看来是笃定了要靠这件事吃死咱啊。”
“臣不敢……”李善长忙俯身,其实君臣现在是明牌了。
当然,单一个李善长是没资格上桌的。
但他代表的是整个淮西功臣集团,那就有跟朱老板叫板的本钱了。
“可是,咱好像没决定要迁都吧?”朱元璋下一句话平淡无奇,却比之前一万句加起来,都更能让李善长破防。
“上位说气话呢……”李善长咽口唾沫道:“不迁都,耗费朝廷几年的收入,修这么宏伟的中都城作甚?”
“是,咱一开始确实有迁都之意,但现在不一样了!”朱元璋走到那满地尸骸中,指着天上的血月道:“你看,这尸骸累累构建的中都城,连天上月亮都被血染红了,伱叫咱咱住在这种地方?就不怕咱被厉鬼索命?就不怕国有大凶,累世不祥吗?!”
“上位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明晚的月亮就会重新皎洁如玉的。”李善长慌忙劝道:“再说历朝历代,修建哪座皇宫不得死上成千上万的民夫,难道历朝历代皇帝都不住了?”
“咱的南京皇宫就没死几个人!”朱元璋陡然提高声调道:
“修南京皇宫时,用的都是应天府百姓。人家刘伯温以工代赈,体恤民夫!一年就完工,老百姓还都念他好!不然人家门口的军师桥是怎么来的?”
李善长又被重击到了,涨红了脸争辩道:“南京皇宫那是应急之作,跟中都能一样吗?再说刘基为了自己的声誉,故意糊弄上位,上位也不是不知道。不然又怎么会生出迁都之心?”
“咱要迁都,从来不是因为皇宫不行,而是因为南京本身的缺陷!”朱元璋说完摆摆手道:“迁都之议,素来各执一词,争上三天三夜也不见分晓。咱们先说点儿别的,比方说老李你自己的问题。”
“上位请讲。”李善长道。
“你方才说,那些工匠在金殿设魇镇,是因为受了明教蛊惑?”朱元璋问道。
“是,还是皇上下旨切责老臣,从速从重扑灭明教的。”李善长点头道。
“咱也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朱元璋又拍一拍手道:“把最后一位带上来。”
带刀舍人便押着明王上了丹陛。
“跪下!”带刀舍人用刀背敲击明王膝弯,明王噗通跪在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端详此人,外貌是那样的普通,眼神却桀骜不驯。
“怎么,还不服啊?”朱元璋不禁笑道。
“不是不服,是不忿!”明王愤然道:“要不是被自己人摆了一道,我早就猜到那几个小子是你儿子了。怎么会给他们跟你报信的机会?”
“输了就是输了,不要找借口,不是英雄所为。”朱元璋淡淡道:“就算没人报信,咱也不会败在你这路蹩脚货的手里。咱早就调闽粤水师北上,就跟在你指望的援军的后头,他们敢动手,就会被从身后干爆。
“光凭你手下那些料,想要咱的命,那就是癞蛤蟆要娶天鹅——长得丑,想得美了!”
“嘿嘿……”明王闻言释然笑道:“输给你朱重八,咱不丢人。可万一赢了呢,对吧?”
“呵呵,这心态才对嘛。”朱元璋点点头,对他道:“问你件事,这位韩国公说,工匠在金殿布下魇镇,是受了你明教的蛊惑,有这回事儿吗?”
“哈哈哈,皇帝你也干过明教高层,岂会不知我教胜在教义简单,不服就是干?!哪会搞那些鬼鬼祟祟的名堂?”明王说着看一眼李善长道:
“我教十戒,韩国公也背过吧?
“不行巫术……”李善长有些尴尬道:“但明教早就不遵守戒律了。”
“那些被你虐待的工匠,已经没有指望了。如果他们是教徒,宗教就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你觉得他们会违反十诫,永坠黑暗炼狱吗?”明王淡淡道。
“谁知道你们怎么蛊惑他们!”李善长哼一声,有些恼羞成怒。
“你说他们被明教蛊惑,那他们为何被明教蛊惑?”明王却依然云淡风轻。“大家曾经都是教友,都应该很清楚吧?明教的力量来自被压迫百姓的怒气。你们越虐待百姓,百姓就越容易被我们‘蛊惑’。
“我们越强大,就说明这世道越黑暗!”明王指着李善长笑道:“多亏了你李太师,这中都城成了全天下最黑暗的地方,所以我们在这里轻易就发展了十几万教徒,能发动六万人攻打紫禁城!
“皇帝,你知道起义的口号是什么吗?是‘杀进皇宫去,活剐李善长’!”明王一阵大笑道:“韩国公不搞到天怒人怨,我们怎么会喊出这种口号?”
“老李,你怎么反驳他?”朱元璋看戏道。
“臣不想反驳。”李善长摇摇头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公道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