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做成了募捐之事的确让皇上大吃一惊,待听罢事情的经过之后他更是百感交集。既骄傲于自己的继承人如此出色,但沈兰珏太过出色也让他不由产生出一种巨大的威胁感。
过去他不曾做成的事让沈兰珏做成了,皇上心中不是滋味儿。
仔细推敲沈兰珏的计划,实在是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若是没有将灾民所食之物呈于桌上让大家品尝,后来共情者也不会那么多。若无共情者,接下来募捐之事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出头,推行便不会这般顺利。最高明的一招还是沈兰珏将人聚起,其中不止有官员,还有富商。
将人聚起虽然有机会让人互通消息,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有人动摇,其余人很快就容易被影响。
而富商被选入一同参宴,则体现了一种制衡之道。如果只是沈兰珏在,那么他和官员们则形成一种对抗之势。但加入了富商,局势就瞬间变了。
三方鼎力,即使其中看上去势力最强的还是官员势力,但在富商的加入后官员们的矛头便不好再指向沈兰珏一人,三方调和之下反而平衡起来。
而富商的加入也为沈兰珏的下一步做好铺垫。
官员们骤见富商也在此列,想得最多的便是太子不惜放下身段也要多募些钱。却不曾想这只是沈兰珏的想法中最基本的一点。用富商来引出立碑之事,才是他最重要的一手。
沈兰珏自始至终都将募捐的主力放在官员身上。富商不只是富商,在宴会之中是黎民百姓的代表。本场宴会就是为了百姓,有百姓在,他们不想捐也得捐。再加上立碑之事,得知此事的就不只是席上百姓,而是整个京城乃至全天下的百姓都将知道此事。
谁都拉不下脸来丢这个人。
皇上想清楚其中关窍暗赞沈兰珏巧思,同时也对他更加警惕。
有这样一大笔数目用于赈灾,远的不说,国库亏空得以喘息,京中以及附近的灾民也能得到不错的救治。
沈兰珏事成之后回宫复命。
皇上依旧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书生模样,看着还算是平易近人。
两人略交涉一番,皇上沉默半晌后终于松了口风夸赞他:“做得不错。”
沈兰珏露出星点真挚笑容,只说是分内之事。他犹豫再三,终究没能为周寅请功。事实上他从入内到现在以来都一直在打腹稿,想在父皇面前提一提此事能成,周寅的功劳很大。可是若要解释,又要说明阿寅为什么会知道此事等等,父皇听了定然会不悦,甚至会责怪阿寅女子参政。思前想后,说出的弊大于利,沈兰珏还是闭嘴。
“你这事办的的确不错,辛苦了。”皇上语气温和,竟然真如慈父一样安抚起沈兰珏来。
沈兰珏很有些受宠若惊。父皇待他一直不比待三皇弟那样亲切,也不比待崔骜那样宠溺。平日里皇上总是与他严肃相对,而身边内侍总是说皇上对他严格是看重他,他便也习惯了父皇对他的冷漠态度。
“父皇言重了。”沈兰珏难得无法招架,不知该如何应对。
皇上压下眼中情绪,依旧温和问道:“你此次有大功,想要什么?尽管提。”他此言看似宽容,是个极好的恩典,实际上依旧是在试探。他想看看太子会不会趁着这时候放松警惕,从而知道太子心中究竟想要什么。
作为上位者,他永远有着控制一切的游刃有余感。
即使是他人有功赏赐他人,他依旧掌握着一切节奏。他要赏便赏,要收回也可随时收回成命。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外如是。
沈兰珏闻言一怔,这是自他晓事起父皇第一次问他想要什么,这话直接将他问在原处。
他想要什么?实际上这对他来说根本不必多想,他几乎可以脱口而出,他想要娶周寅为妻。
这实在是个不错的机会,一旦错失,下次等到父皇恩典便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沈兰珏不想错失良机,但理智尚存,究竟没有直言不讳。他还不能保证父皇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样,尤其是事关他的婚姻大事,父皇定然会在手中捏得很紧。陡然说出阿寅,反倒是可能给他招致祸患。
事关阿寅,他不得不全面打算。
沈兰珏的思索被皇上看在眼中,皇上不动声色地等他说出想要之物。
沈兰珏半晌抬眸,认真道:“父皇,我倒当真有一事相求。”
皇上平静道:“你尽管说。”
沈兰珏郑重下跪低头:“儿臣想要婚事自主。”
一片安静。
沈兰珏腰背挺直,跪得稳重,等待皇上答复。
皇上审视着他,可惜沈兰珏完全将头低下,什么端倪也不露。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中似乎蕴含了狂风暴雨:“你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是哪家女郎?”他只监视太子在政事上的一举一动感,对于他的私事倒不怎么关注。过去皇上一直觉得沈兰珏在感情之事上全部开窍,因此从没想过他会喜欢上谁,却不成想因着这样固定思维反倒让他疏忽了。
“并无。”沈兰珏尽力冷静道,“只是儿臣想若娶了别的女郎反而是耽误了人家,因而想求父皇一个恩典,待儿臣日后有了心爱之人再让儿臣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