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子怔忪过后,舌尖发涩,一时失语。他定定瞧过每一名女孩,见她们脸上或多或少有着蓬勃的怒气,最终竟然起身向外走去。
没什么神色,看不出生不生气。
助教在魏夫子身边做了多年帮手从没见过这场面,惊得呆在原处不知所措。他左右四顾,看看怔愣在原处女郎们,终于回了些神:“我去看看夫子,公主与女郎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沈兰亭关键时刻毫不含糊:“你且去。”
助教立刻追出门去。
女孩子们面面厮觑,尚有些没回过味儿来。
谈漪漪倒没多少害怕,反倒有些隐隐约约的畅快,但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夫子是生气了吗?”
许清如低下头去看本次前三的文章,答了一句:“大约是吧,我们这样应该是算顶撞师长?”她反问道。
戚杏灵活地将笔在指间一转,笔尖明明蘸了墨汁,却因她转笔技艺高超而未溅出任何墨珠:“是。”
沈兰亭忧心忡忡:“夫子不会被我们气死吧?”
周寅指尖在桌沿轻轻划过,温温柔柔开嗓:“不会的,夫子学富五车,是很大度的人呢。他胸襟宽广,不会生气的。”在她眼中万事万物都美好极了,她总有着最美好的想法。
林诗蕴轻轻看她一眼而后道:“没关系,是我开的头,夫子要罚罚我一人就是,与你们无关。”
其余女孩听见她这话纷纷皱起秀眉,许清如将卷子往桌上一拍,愤愤看向林诗蕴:“以为谁敢做不敢当?需要你一个人来顶着,别太将自己当一回事儿!”
林诗蕴眉头轻挑,没有还嘴。
沈兰亭则道:“咱们每个人都说了,夫子要气也是气所有人,可不会挑挑拣拣着气,所以谁也别想私自将过失都揽去。”
谈漪漪赞成:“就是,有责任咱们一起担,谁都不要一个人担责。何况不是有个词儿叫‘法不责众’,咱们一块儿,总比一个人受罚要罚得轻些。”
戚杏赞成点头并道:“何况我倒也赞成阿寅的话,夫子不见得是生气了。换作是我,我就不生气的。”她以己度人,眼界开阔。
许清如略瞪了眼:“他都跑了!”
沈兰亭听着痛苦地皱皱眉,用手在眉上搭了个棚,深以为魏夫子去找她父皇告状去了。她已经在心中措起辞来父皇若来兴师问罪自己该怎么回答。到底大家是她点入宫中来,她要为大家负责。
说实在的她如今对于失去父皇宠爱一事并不再像从前那样患得患失,不因为别的,因她如今家底儿丰厚,腰杆子自然硬。
过去她当公主的钱当然不少,足够她一生富贵荣华,但这一切都太虚幻。荣华富贵是她父皇给她的,看似在她手中,但随时可能被收回。一但父皇不再宠爱她,她便会顿时失去所有倚仗,没有权力,没有金钱。
但现在不同了。她调香时无意研究出的水银与能将自放大缩小的镜片竟有大用处,正巧周寅与慕虎馆的神医相熟,她在周寅牵头,以及许清如与谈漪漪的共同帮助下与慕虎馆达成协议,慕虎馆每卖出一份此二者制品她便能收到二成利润。
积少成多,这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虽然不能与父皇的赏赐相提并论,但却是她依靠自己所得,且可以牢牢掌握在手中,还会一日日增多的底气。
所以哪怕是与夫子针锋相对她也并不是很怕,何况她认为值得。
虽然旁人可能会以为如此抠字眼是刻意与夫子作对,可是不该退让。一旦习以为常便有千千万万个“应该”,就像每个平常的事情那样。
要寸步不让。
春晖堂中气氛颇压抑,魏夫子久久未回。
谈漪漪无心再看什么文不文章,胡思乱想:“夫子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该不会是被气坏了,自尽了吧?”
沈兰亭倒抽一口凉气:“不至于吧?这样刚烈?”
周寅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轻轻掩口,满脸慌张:“我们出去找一找夫子吗?万一他真有不测……”
林诗蕴知她心善,为了使她安心,也看夫子太久未归怕他一时半会儿钻牛角尖真寻短见,于是答应:“去找一找吧。但是我不后悔我那么说。”
许清如轻飘飘开口,仿佛不是接的她的话一样:“我也愿意去找,也不后悔这么说。夫子若因为这个气着,是他心眼儿太小。本就没有什么应该一说,是他用词不对。”
戚杏直接用行动表明态度,毅然自桌前站起,将笔轻悄悄一掷,毫笔不偏不倚地挂在笔架上。
女孩子们纷纷站起,一道往门外去。
正巧,魏夫子与助教向内走。
下意识的反应不能骗人,女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示出十分惊讶的样子,小声叫了一句:“夫子。”
魏夫子将眉一皱,如皮皱的红薯,没好气道:“都杵在这做什么?学不上了?书不念了?”
沈兰亭听出他语气中的不予计较之意,灵动地眨眨眼,笑嘻嘻道:“我们看您半晌没回来,担心您呢,这都想着出去找您了。”
魏夫子冷哼:“巧言令色!还不让路!”
女孩子们顿时左右让出条路容魏夫子通过,一面低下头去悄悄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