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里,谁也没察觉到时间就这么过了。
“好了。”
直到郑修长长舒了一口气,将毛笔置于笔搁之上。
谢洛河睁开眼睛,右手随意一招,钉死在石壁上的长箭抖动着向上拔起,落入谢洛河手中。
谢洛河面带微笑,赤足越过丛,向郑修走来。
她倒要看看这书生画的什么人。
当谢洛河看清郑修的“大作”时,脸上危险的笑容陡然凝固。
呆滞片刻后,谢洛河怒极反笑:“你画的是谁?”
“是你呀,绝对是你。”
郑修放下袖子,轻轻在宣纸上一吹,将墨渍吹干些许,笑道。
“你!”
谢洛河怒了。
画卷上,几笔浓墨勾勒出一座山峰,山峰上有一片丛,丛前坐落着一间简陋的小木屋。
木屋旁,一位女子的背影长发赤足,眺望天边起伏的云海。
谢洛河一眼便认出,郑修画的是这里,画上的女子,谢洛河一眼便认出了,是她,是谢洛河,并非凤北。
可问题是,
郑修画的是背影!!
让你画人,你竟画背影!
谢洛河一下子便怒了,眼中杀气溢出。
“我说了,这次画你,谢洛河。”
谢洛河双眸一闭一睁,重归平静。她没想到书生竟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这有何意义?
“无聊。”谢洛河压下心头恼怒,淡然道:“既然画了,你就走吧。我是谢洛河。”
小桃在几步外,谢洛河并未提及太多,但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在说,你画也画了,并无卵用,我不会因此而动摇,你也不会因此而赢下那奇怪的赌局,毫无意义。
她也没让郑修重画,事实上郑修虽然玩了擦边球,但他的确画的是谢洛河,不会错。
谢洛河自知与凤北不同,即便容貌相同,即便她有着凤北的梦,但她分得很清,凤北是凤北,她是她。
梦不会变成真,真也不会成为梦。
郑修慢悠悠地收拾画具,将竹篓背起,谢洛河并未看见郑修平静的眼底藏着一缕淡淡的失望。
“明早这个时辰,我会在山顶准时恭候,每日一副,直到你输了为止。”
郑修忍着伤痛从绳梯爬下。
小桃走的是甬道。
临走前小桃说了句:“大小姐,小桃送公子回房。”
直到二人离开,谢洛河在风中凌乱。
等等。
臭书生你什么意思?
明日还来?
“你当我谢洛河是什么人,你当云河寨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上就上,不想走就能不走?”
谢洛河将手中长箭一抖,爆破声起,射向云霄。
郑修将“谢洛河背影像”留在案上,谢洛河看着这幅画,眼角一阵抽搐,抬起白皙的巴掌准备连画带桌一同碎了。
手起掌落,落至半空,谢洛河生生顿住。
一阵沉默后,谢洛河上前,将画卷收起,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着。
楼下。
“你竟活着?”
谢云流竟在守着,看着郑修安然无恙地走下山顶,瞠目结舌。
郑修纳闷:“你还盼着我死?”
谢云流嘿嘿一笑:“老子本想给你收尸来着。”
郑修:“……”
向下望去,在郑修为谢洛河作画时,下方汹涌的山贼团已经散去,各回各家。
“你们谁赢了?”
郑修随口问起二人切磋的结果。
“嘿,你认为我谢云流会输?”
“楚成风,打不过你?”郑修惊讶道。
谢云流得意地笑,用力地抓着浓密的头发。
郑修看着谢云流头顶上的浓发,若有所思。
郑修拖着沉重的身躯,背着竹篓,准备再次进入牢里。
这一次替谢洛河作画,郑修并未顺利窥见门径。虽有几分失望,但这也在郑修的预料中。若随随便便能窥见门径,世上的奇人也不会那么少。
郑修发现,在这个武侠盛行的世界里,并没有“奇术师”的存在。
郑修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经历了这么多,心中早有疑惑,两百年前武林为何消失,两百年后他救出凤北后为何会让世界线偏移,诞生了“夜未央”,诞生了“奇术师”,郑修隐隐有种感觉,他的一部分疑惑,将能在画中世界,循着公孙陌的脚步,找到答案。
这幅食人画的存世,便是一种证据。
两百年前“异人”与“奇术”曾经存在,却没有留下更多痕迹的证据。
“只画谢洛河,每日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画面。这就是规矩。”
“规矩立得越严苛,越有机会窥见门径。”
“以公孙陌的肌肉记忆,配以郑善窥见‘画师’门径的经验,这点不难,无非是时间问题。”
“只要谢洛河不发飙就行了。”
“不过如今看来,谢洛河嘴上说着无所谓,但实则,她也对凤北的记忆耿耿于怀。”
“这就好比自己脑子里活着另一个人的感觉,会很不舒服。”
谢洛河分明是在借郑修,想将“凤北”当成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