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镇定平稳的语气不同,江既白的眉头紧紧皱着。
将军府的丫鬟怎么会惨死在北曲暗鸨的场子里?
他只能想到三种情形:一,犯了大罪,被主家卖到北曲;二,被不良家人赎身后又被转卖至此;三,被歹人拐卖或强抢后转卖于此。
之前一起听戏,并没有听明锦提及家里有人走失或被掠,最后一条可以排除。再结合丁明媚死死捂着的秘密,江既白几乎可以肯定,这丫鬟应该是被发卖到这儿的。
出自大户人家,因获罪而被赶出来的身子干净的丫头,向来是北曲里的香饽饽,若是容貌又端正的,很容易被猎奇的客人盯上。
平康坊号称京中不夜城,才子们的欢乐场,权贵们的销金窟,同时也是暗黑中狩猎者们的围猎场。
而北曲,无疑是这猎场中最黑暗最残酷之所在。
若春禾真是被主家发卖到这里,那薛氏和丁明媚之无情,着实令人侧目。
“你可是知道什么内情?”裴韫察觉到他的异样,走出暗室后背着旁人低声询问。
江既白略做犹豫,道:“此事牵扯到将军府三房的一些秘辛,我不便现在说明,可让京兆府先请丁家三房来认尸,我去将军府走一趟,回来再与你详说。”
裴韫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秘辛定然牵扯不小,认同地点了点头,“那行,你先走,我再留下来仔细看看现场。”
江既白与他约好晚上再碰头,出了院子之后绕路珍馐阁取了汤直奔丁老将军府上。
“世子要见我?”听到卿云的传话,又见她两手空空回来,明锦没多耽搁,加了件披风就往外走。
青蓬马车就等在角门外,明锦踏出门槛没走几步就踩着脚凳钻进敞开的车门里。
她一进来,江既白就立刻关紧车门,将冷气隔绝在门外。
卿云戴着帷帽爬上另一侧车辕,春诚挥了挥手里的鞭子,马车平稳驶动。
临仙楼的专用包厢里,江既白将北曲命案的大致情况给明锦说了说,省略了现场的那些特殊器具和春禾惨死的状态。
但明锦从他的简述和态度中就能窥探出他在回避什么。
春禾是被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凌虐致死。而将她送到客人手里的,竟就是给丁明媚落胎的暗鸨蔡婆子。
“你怀疑是薛氏和丁明媚将春禾发卖给了蔡婆子?”明锦道。
江既白点头,“北曲庞杂,除了坊司登记在册的妓倌,还有不少暗娼暗鸨,像蔡婆子和春禾这样的巧合,微乎其微。”
上一世春禾可没发生这样的意外,从将军府到皇宫,一路陪着丁明媚走到最后,所以明锦对现下的情形也是没什么先知。应该说,从她顶替明岚接受赐婚开始,这一世的走向就与上一世大相径庭了。
“以你对薛氏和丁明媚的了解,她们可会做出将心腹之人卖去北曲的事?”江既白话锋一转,问道。
明锦沉思片刻,诚实地缓缓摇头,“老实说,我对她们并没有那么了解。”
上一世她最大的错误就是高估了江仲珽的深情,以及低估了丁明媚的狠辣和野心。为了皇后之位,她可是连有着骨血亲缘的无辜稚子都能戕害。十六岁的丁明媚心性凉薄到什么程度,明锦还真是没法判断。
不过,江既白这么一问,她却嗅出了别的意味,“你怀疑背后另有他人操控?”
江既白微讶于她的敏锐,但想到自己的怀疑对象,一时间又有些说不出口。
他这副为难的反应看在明锦眼里,霎时间一个名字浮现于脑海中。
“咱们之间,不需要如此见外吧?”明锦面色和缓地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坦荡和信任。
那个人不该成为他们之间的忌讳。
江既白莫名底气大增,坦言道:“我怀疑这其中,或许有昌王的手笔。”
“仔细说说。”明锦打开汤盅,翻开两只茶碗盛汤。
江既白见她听到昌王时毫无意外,暗暗松了口气,放平心态道:“那蔡婆子是暗鸨,薛氏和丁明媚几乎不可能与这样的人有接触,将她请来给丁明媚落胎的必定另有其人,我怀疑那个人就是昌王。”
明锦将一只汤药推倒他面前,语调四平八稳,“众人皆知昌王殿下人品贵重,洁身自好,怎会认识蔡婆子这种低贱不入流之人?”
她话音未落,就听得江既白发出嗤笑,“阿锦,先生没教过你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吗?以貌取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明锦目光幽幽地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笑得略带邪气的某人,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道:“嗯,以貌取人确实要不得。”
这是什么意思?
江既白被她盯得脑海中一阵警钟大作,直觉不妙。
“那依你看来,是昌王为了灭口,杀死了蔡婆子和春禾?”
听明锦这么说,江既白无暇多想她刚才那句话的深意,微微摇头,道:“春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