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话也微微颤抖,“娘亲,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让我笑,要讨喜一点,懂事一点,这样才能过得好。珠珠出生后,谭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我连哭都不敢大声,生怕被路过的仆人听见了,去老夫人那里告状。”
“月儿……娘对不起你……”林氏颤了
颤嘴唇,眼中含泪。
“娘亲,太迟了,我都变成如今的模样,要是爹爹在我面前,一定认不出我。怎么小时候的娇气包,现在是这样的性子呢?”谭江月敛起方才有些失控的情绪,淡淡道,“娘亲,你是不是忘了我小时候的样子了?那时候我为了个喜欢的玩意,可以哭闹一整天,想要赖在爹爹身上,便怎么哄都不下来,三天两头还要告弟弟的状。亲一口爹爹,再亲一口娘亲,我的一天才正式开始了。”
“都说珠珠活
泼可爱,可如果我的爹爹还在,娘亲也没有改嫁,我不会比珠珠沉闷一星半点。”谭江月微微叹了口气,“娘亲,你是不是只要看着珠珠,便觉得日子过得喜乐,从前的事都烟消云散。只要看着我,便想起在京城的那一段日子,想起爹爹去世,想起祖父发疯,想起年年走丢……娘,你是不是看到我,就会想要逃开?”
林氏嘴唇直颤,眼泪直流,“没有,没有……”她连连摇头,可谭江月已经不是小孩子,她看得出,林氏被戳到了痛处。
谭江月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
这场面看上去倒像是她对不起林氏,一个流泪,一个沉默。
“娘,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谭江月摊开手心,红梅静静躺在上头,“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娘亲对年年也这般冷漠。年年刚到谭府的时候,娘亲没有来问过吧?”
她伸手扯了一片花瓣,而后松手,花瓣悠悠地飘落到深色的羊绒毯上。
“年年离开谭府之后,娘亲也没去找寻过吧?”
说着,又扯了一片花瓣。
“娘亲没有看过年年背上的伤,是也不是?”
“老夫人用那实心的拐杖打了年年,娘亲你可有一点表示没有?”
“你可有问过年年此前都在哪里,读过什么书,有没有收到过磋磨?”
手心的梅花已经光秃秃,数片花瓣静静躺在地上,谭江月道,“没有,都没有。”
“月儿,那是因为我当真不确定他是不是——”
谭江月叹了口气,将林氏打断,“说句不孝的话,我一直在考验娘亲,娘亲一次次地让我失望。”
林氏红着眼眶看她,“月儿,我们好好说话,你听娘解释。”
“我正在和娘亲好好说话。娘,我现在没有使什么小性子,我的每句话都发自内心。如果娘亲把这些当做气话会好受一点……”谭江月笑了笑,“请便。”
林氏沉默下来。
谭江月坐在梳妆台上微微调整了下坐姿,晃了晃腿,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娘亲,你听过一种名为‘菟丝子’的藤花么?”
她把玩着那朵光秃秃的梅花,没看林氏的神色,自顾自地说下去,“菟丝子喜寄生,缠在别的花卉草木上生长,很多人都觉得,若没有了可依附之物,菟丝子便活不下去。其实并非如此,她只是自私自利,又不肯付出代价,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省力的、利己的生存之道。”
林氏抬眼看过来,瞳孔轻轻缠着,仿佛不能承受更多。
“娘亲觉得,自己像不像这菟丝子?”
这话像是一柄尖刀划破了窗户纸,露出锃亮的刀刃来。
林氏忍不住捂上心口,“月儿……”
谭江月从梳妆台上下来,理了理衣裳,定定地看了林氏一会儿,动了动嘴唇,终于说,“娘亲,你配不上爹爹。”
留下这句话,她拢了拢披风,抬脚往外头走。
撩开了珠帘又放下,哗啦哗啦。
林氏隔着道珠帘看着谭江月的背影,只觉得心里千疮百孔,她出声唤住谭江月,“等等,月儿。”
谭江
月驻足,却没转过来。
“月儿,你这次去京城,是不是不回来了?”
林氏的直觉是这样告诉她的,因为谭江月今晚字字句句锋利如刀,就像是在与过往做了断似的,全没留下余地。
谭江月没瞒她,“对,娘亲。老夫人想要掌控我的姻缘,我焉能如她所愿。”
“……”
“娘亲,你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出卖我。”
谭江月撩了撩披风,跨出门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