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老实,自顾自过着小日子,通常不会主动招惹大屋。自家女儿成天没事找事,手段又不好。宋建党明白,今天这事儿,多半又是宋菇胡乱折腾。
他想一笔带过,然而其他人不肯。
吵吵闹闹之下,还是宋敬冬出来说话。
“两边说法对不上,还是得弄清楚究竟。不然大家心里都委屈,憋着气,日子长了更伤和气。”
“而且我想着,关起门来自家的事,谁对谁错关系不大。万一传出去,被外人看笑话可就不好了。”
话锋一转,“爷爷您说是吗?”
这番话说得贴心,实则暗藏玄机。
宋建党沉下眼皮,吐出一团烟雾。
“随你们吧。”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不得不看看毛头小子的本事。
“婷婷你先说。”
宋菇双手搭在女儿肩上,一副要为她撑腰的架势:“有什么说什么,尽管把实话说出来!”
宋婷婷面色难看。
受到美梦的刺激,又被陆珣挠了脸,她向大人告状,鬼使神差地牵扯到阿汀。
本来觉得外公不待见阿汀一家,常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的谎言拙劣些,也不碍事。
谁料一个宋敬冬扭转全盘。
在他温温的注视下,宋婷婷不禁心慌意乱,脑筋飞快转动,努力把自己脱口而出的谎言,编得更真一点。
“上个月阿汀在田里摔了跟头,我心里过意不去,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到的东西。”
宋婷婷边想边说:“她说她想要吃糖果和巧克力,我早上就拿过来给她……”
“你骗人。”
王君竟然还在门边,闻言反驳:“阿汀又不贪吃,怎么不要县城里的雪花膏?我也有糖和巧克力,做什么向你要?而且我和阿汀整个早上在一块儿,什么时候瞧见你了?”
宋婷婷暗暗掐着指尖,及时改口:“是阿汀不想被太多人知道。让我趁她不在,直接把糖放在隔壁桌上。”
她顿了一下,摸着脸黯然神伤:“但我不知道小怪物在里头。刚把东西放在桌上,他就扑过来抓我的脸。”
“骗人!”王君瞪着她:“村子里谁不知道阿香死了,还把儿子拴在屋里?”
“我真的不知道。”宋婷婷一脸的委屈又焦急,“不信你去看,糖和巧克力肯定还在他家地上。”
宋敬冬双手交握,问阿汀:“婷婷说的都是真话?”
语气里没有太多的偏颇,很公正的模样。
毕竟是全村子最出色的青年呀。
宋婷婷悄悄望他一眼。即使无关于情爱,还是想在俊俏的表哥眼里,做善良又漂亮的小表妹。
但阿汀斩钉截铁 的说:“假的!”
稚嫩的眉眼绷在一起,她很认真,也很有条理地一一反驳:“表姐说心里过意不去,但是我生病好久,她没有来看过我。为什么这两天才来?”
“那是……”
“我是什么时候让表姐来送糖的?”
为什么要问这个?
宋婷婷直觉不妙,支支吾吾:“好像是……”
阿汀难得的严肃,板着脸径自回答:“就算我要糖,为什么不让你直接给我?我家里白天没有人的。”
“我之前每天都在家,这两天早上才去河头买菜。”
“昨天早上和我妈妈在一起,下午和阿君一起玩。晚上爸妈又回来了。今天早上五点半起的床,六点吃饭,六点半和阿君又去河头,七点半回来。”
“表姐,我是什么时候找的你?”
竟然没一个空当儿能抓。
死阿汀时时刻刻和别人呆在一起的么?
宋婷婷头都大了,思来想去,只能委委屈屈地说:“王君是你的朋友,当然会帮你说话。”
阿汀笑了一下。
眼眸清亮,在宋婷婷这里变得狡猾而歹毒。
“昨天下午有我整个老虎帮的小孩在呢。”
王君不屑地哼哼着:“早上回村还碰到河边洗衣服的婶子。要不要把他们全叫来问个清楚?”
“……”
宋婷婷哑口无言,正在全力思索说辞。冷不防宋敬冬笑着问:“爷爷,到这儿就够了吧?”
“怎么够了?够什么了?”
宋菇跳脚,“婷婷话还没说完,凭什么不信婷婷?谁知道这两个丫头是不是串通好的?”她指着阿汀和王君。
“够了。”
要不是自己的骨肉,真想一句蠢货。
婷婷那番话语焉不详漏洞百出,一被质问便说不出话,完全被阿汀牵着鼻子走。
时间对不对得上,已经不太重要。
因为孩子到底只是孩子,撒起谎来心里不安。神情动作皆是证据,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谁在撒谎。
宋建党垂下眼皮划火柴,语气低沉而威严:“这事是婷婷起的头,你这当妈的听风就是雨,毛病也不小 。不过你们母子自讨苦吃,已经受了教训,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你们赶紧向雪春和阿汀道歉,事情就当过去了。”
凭什么道歉?
宋菇一口老血哽在喉头,衣角却被女儿拉了拉。
这临时掐出来的谎,实在太过拙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