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
十一月二十一
日头未至晌午,冬初的暖阳映入落尽了秋叶的树影中,带来难得一见的闲适。一辆枣盖青帏马车,随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晃晃悠悠地驶进京城。
张起麟靠坐在车门旁,一脸无奈地看着苏伟,“我说你,既然要进京办事就回府去看一看嘛。皇上昨儿下旨复了八阿哥的爵位,主子虽说没什么态度,但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不好受也是一时的,”苏伟瞥了张起麟一眼,“自打巫蛊之事起,咱们爷就躲在人后执掌全局。八阿哥会借此事翻身,他心里早就清楚。只不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能搬倒直郡王,又挑拨了太子跟八阿哥的关系,不算吃亏了。”
张起麟眨巴眨巴眼睛,两手往袖里一揣,叹了口气道,“太子爷眼下还被拘禁在咸安宫呢,八阿哥一月之间大起大落,如今又得复爵位,怕是又要风头无量了。”
“出风头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苏伟抿了抿唇,“话说回来,我之前安排在八爷府周围那些游方道士可以利用利用,顾问行近来没有找你问话吗?”
张起麟瞪了苏伟一眼,撇过头道,“就太子刚犯病时找过一次,后来我就跟爷一起被拘禁在府里了。算起来,也就这几天了。”
“那你回去跟主子商量商量,”苏伟踹了张起麟小腿一脚,“不指望能起多大作用,在万岁爷心里存个疑影儿就行了……”
“师父,快到了,”小英子掀开车帘,打断两人的对话。
苏伟整了整衣摆,对张起麟道,“你赶紧下车,就送你到这儿,我要去办正事儿了。”
张起麟撇了撇嘴,站起了身,尤不忘提醒道,“没事儿就回府看看主子,主子想你想得不行。”
“哪儿那么多废话,快滚,”苏伟绷起脸,叉着腰做泼妇状,张起麟下了车犹自嘟嘟囔囔的。
顺枫客栈
王相卿站在客栈廊下,见马车远远而来,立刻微笑着迎了上去,“苏兄弟。”
“王大哥,”苏伟掀开车帘,露出个阳光明媚的笑脸。
“劳你这么早进京了,”王相卿弯着唇角,冲下车的苏伟伸出了手。
苏伟愣了一下,搭了王相卿的手臂跳下马车。
车旁的小英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对这位因着一块玉就跟人家称兄道弟的师父很是无力。
“先进屋喝碗茶,”王相卿扬了扬手,“愚兄从乌兰察布带回的奶砖,兑出的奶茶味道最是香醇,配上这客栈新出笼的芝麻烧麦是刚刚好。”
“大哥想得周到,”苏伟摸了摸肚子,“我正好饿了呢。”
一行人进到客栈,寻了靠窗的桌子坐下,王相卿亲手沏了红茶,兑上牛乳,一时间客栈的一楼满是奶香。
苏伟吸了吸鼻子,满足地就着喷香的奶茶,吃了一碟烧麦,把肚子撑得滚圆。
“苏弟寻的铺面,我已与谢老板去看过,地界人流都是顶好的,”王相卿又给苏伟倒了杯茶,“只是在京中立足颇为不易,那附近又都是年头久远的老店——”
“这点大哥放心,”苏伟弯弯唇角,“我在京中混了二十几年了,只要铺面定下来,不会有人刻意为难的。”
“苏兄弟为人大气,既然如此说,愚兄就放心了,”王相卿拱了拱手,“我这就书信一封,派人送回张家口,第一批皮货年前就能送到。”
“还是王大哥爽快,”苏伟朝小英子伸了伸手,小英子递来一只荷包,“这算是货物的定金——”
“哎,”王相卿连忙推拒,“苏弟已经把铺面的一半所有给了吉盛堂,这货物理该由我们承担。”
“一码归一码,”苏伟把荷包放到桌上,“铺面要挂吉盛堂的名字自然得有你们一半。更何况,我意不在一间小小的店铺。在京城设点,也是方便跟南来北往的行商打交道。大哥手里有蒙古各部的生意路线,以后小弟的买卖还得仰赖吉盛堂多帮忙呢。”
王相卿闻言一笑,也不再推拒,“苏弟快人快语,倒显得愚兄见识短浅了。也罢,咱们以后常来常往,不讲究这些虚招子了。”
四爷府
张廷玉入府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将他带到东小院用膳。
“近来,朝中关于太子废立一事的议论又甚嚣尘上了,”张廷玉放下汤碗,轻声道,“佟老与阿灵阿大人都有意另立太子,不少地方官员及宗亲贵戚还是为太子求情,万岁爷那儿一时也没个动静。”
“皇阿玛心意难测,”四阿哥缓了口气,“从巫蛊一事皇阿玛对二哥的态度来看,太子重回东宫不是不可能的。”
“那,”张廷玉敛了敛眉目“贝勒爷可有应对之策?”
四阿哥看了张廷玉一眼,神情淡然,“二哥能东山再起,我们这些做弟弟的理应高兴才是,何须应对?”
“啊,是,卑职失言了,”张廷玉低了低头。
“你在内阁任职也有一段时间了,”四阿哥放下筷子,“现下,刑部侍郎有个缺儿,凭你的资历和能力就任也是绰绰有余。爷打算通过兵部尚书马尔汉替你向皇阿玛举荐,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廷玉闻言连忙起身,拱手行礼道,“多谢贝勒爷提拔,卑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