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了。
“可是这里空荡荡的,是什么东西逼得他们不得不夺路而逃?”
宋坊主似是喃喃自语了一句,话音未落,她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一般,居然下意识地抢出一步,身子也朝向一个方位。
那是并排而放的两具棺椁的所在。
桑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了一跳,反应的速度却一点不慢,一把就抓住她的手,还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小姐安生待着!”
有她和兄长在,哪里能让她打头阵?
宋坊主被阻在原地。
也正是她被迫停步的同时,还没等小丫鬟松口气,却突然感觉到一道如冰似雪的目光扫视而来,如同一截将将出鞘的剑光,还未显露出全部的锋利,就已然让人遍体生寒。
桑落当即一顿。
她知道,西门吹雪从没有针对过自己。
作为宋坊主唯一的丫鬟,哪怕桑落再怎么有意躲着,也总有不得不和剑神狭路相逢的时候。这般清冷而锋锐的目光,她很清楚,是西门吹雪看着绝大多数人的样子。
是她自己心中有鬼。
宋玉红于桑落而言有多重要,她的未婚夫婿就有多让她如鲠在喉。天下之大,也就只有西门吹雪一个人,曾经让桑落主动退避三舍。
不是她这个《怜花宝鉴》传人怕了万梅山庄剑神,桑落智计百出,论剑道她比不过西门吹雪,可若是真动起手来,她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真正让她退让的,是宋玉红捧给西门吹雪的一颗真心。
——而这正是桑落毕生所求。
用尽十五年尚不可得的珍宝,却被西门吹雪收入怀中,纵然有千百个理由开解自己,桑落也做不到真的释怀。
她妒忌自己心上人的心上人,数年来,每一日都如烈火焚骨,扑救不得。
若桑落只是个寻常丫鬟也就罢了,即便按捺不住,也折腾不出什么大的祸事,至少没本事伤到西门吹雪。但架不住天意弄人,她偏偏接过了千面公子的衣钵,一朝失控,只怕真要落得一个伤人伤己的下场。
桑落甚至曾计划好了,等到宋玉红如愿出嫁,她就会立刻离开,随便去哪里都行。只有不在宋玉红身边,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破坏她的幸福。
假如此来塞北不是为了退婚,桑落自知,她不愿也不能再见西门吹雪。
因为一旦见到这个人……
小丫鬟淡然回视,神色平静,眼底却是无法显露的沉重。
——她就不能压抑心中黑暗了。
这一点妒意宛如一滴落在清水中的浓墨,迅速扩散而去。
突然间,桑落觉得手中一痛。
原本扎根在自家小姐身上的尖刺,不知为何,竟如同吸纳到养分似的,陡然蹿高一段,桑落几乎错觉自己听见了什么东西裂开缝隙的细微声响,然后那尖刺便趁虚而入地钻过裂缝,直接扎进她的掌心!
小丫鬟凝眉,却还是没有放开的打算。
——流民堆里爬出来的小公子,不会受不住这点疼。
比起自己,她更担心宋坊主。
“小姐,你这几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刚刚还凶了人家一句,这会子,桑落却又顾不得念叨了,突袭而至的不妙预感让她更紧地抓住宋玉红,“你可不要瞒我,我总觉得你……”
她边说边低下头去,去看两个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桑落看见自己握住了一只白骨森森的枯手,锋利如刀的指尖直入掌心,割开了她的肌肤,鲜红的血液像是漫出花盆的藤蔓一般,争先恐后地从她的掌心攀爬而出。
小丫鬟豁然抬头。
眼前一片虚无,哪里还有宋玉红!
桑落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库房里,神情巨变。
***
“你、你怎么在这?”
冯如海缓过一阵猛烈的头晕目眩,看着突然抱住自己大腿的儿子,黑乎乎的发顶占据了他的目光,也让他的脑筋跟着打结:“小兔崽子,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冯冬生扬起头,圆乎乎的小脸上是志满意得的笑容:“嘿嘿,我一直跟着你啊。”
……是么?
分铺掌柜皱起眉头,就算封剑多年,以他的身手,不至于连这条小尾巴也发现不了啊?而且教书先生的三日病假已过,冯如海是先押着儿子去读书,自己再转道去铺子。
这个时候,小话痨应该正在学堂哭爹喊娘才对。
昔年名震江湖的重剑客凝目看了冯冬生一会,突然一手抚上儿子的后背:“方才我有些头昏,再睁开眼就不见了其他人。冬生,你跑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东家?”
“那个送我文房四宝的漂亮姐姐吗?”
冯冬生不太乐意地皱了皱鼻子,却还是拉着自家老爹的另一只手,带着他往库房外头走:“他们都先出去了,就你一个人半天不出来,我才跑过来看你的。”
冯如海不由笑道:“你小子这么有孝心?”
“不然你以为呢?”
父子两个人一边拌嘴一边往外走,冯如海护着儿子的手似是不经意下滑了些,正好按在了他的后心处。最后单手关门时,冯如海回头看了一眼,库房里一尘不染。
没有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