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尹清和当年整理任务后续,惊觉居然开出了这么个结局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她是真的想要跑回去撬开二郎真君的脑壳,看看他是不是修太上忘情诀修得走火入魔了……
还冥婚?还衣冠冢?还他妈望渡??
这到底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敖灼消散得连个渣都没剩,神魂俱丧,这是还指望她渡哪儿去?
忘川水?轮回台?
别傻了,异想天开之前好歹先去问问鬼王和十殿阎罗,看他们谁有本事去给一条耗尽龙珠的龙聚拢魂魄,渡她往生?
鬼王要是没有当场拍桌子瞪眼,以为是去拿他开涮砸场子的,敖灼就能把海牢里的那架凤首箜篌直接生吞了!
纵然到了如今,又隔开不知道多少个千年了,尹清和只要稍加回想这段往事,还是会觉得大事不妙。
那什么,这个二郎真君可能哪里出毛病了……
出毛病的二郎真君还在宋家客房。
“小琢,没事了。”
他抚了抚貔貅幼崽的头发,轻声安慰着这个小甥女:“放心,姨父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柳琢咬着嘴唇,低头不语,手上紧抓着被角不放,几乎要把这轻软柔薄的丝被扯成两半。
二郎真君的眼底,便有一丝浅淡的柔光飞掠而过:“神骨的事也交给姨父,小琢什么都不用担心。”
杨戬实在是不太会安慰人。
他为人淡然惯了,从前无欲无求,自然轮不到谁来安慰他。后来执念深重,他却又不愿意与旁人说了,更不会给旁人安慰自己的机会。千百年平静如水的日子过下来,再不会有谁千方百计地过来缠着他了,二郎真君竟也再找不到什么多说的理由,一日复一日,他便越来越安静。
即便柳琢自小与他亲厚,杨戬一时间也想不出要怎么哄这个小甥女开心,只好轻声细语地重复着几句话,耐心安慰着。
直到痛失神骨的幼崽被来自长辈的温柔彻底击垮,再也按捺不住地猛然扑进他怀里,小手搂着二郎真君的脖子,眼泪大颗大颗地打湿了他的衣襟。
“姨父!”
柳琢一迭声地唤着,二郎真君刚刚为她解封了神识,可难以尽诉的委屈霎时涌上心头,竟逼得她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依赖着身边唯一的长辈,哽咽着喊他:“姨父……”
二郎真君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隔了好一会才慢慢将手放在柳琢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好了,乖,没事了。”
他如此不自在,是因为鲜少与人如此亲近。
哪怕是同胞妹妹家里的一群小子丫头,疯闹起来只差上房揭瓦了,对待他这个长辈也总是恭敬有礼。毕竟二郎真君成圣多年,虽然从不以威势压人,可他近些年越发清冷寡言,不语不动时恍若一尊不可触及的神像,这些小家伙连被他多看一眼都忍不住要拔腿就跑。
只有一个柳琢是例外。
这个唤他“姨父”的孩子,是东海敖氏五公主与一凡人所生之女。
她的母亲敖清,人如其名,柔似清风拂面,是四海真龙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虽在东海行五,但以年岁论,敖清实际上比西海敖灼大了足足两百岁有余。且她性子温婉,对敖灼这个妹妹尤其关照,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着往西海送一份。
敖灼也很喜欢她。
甚至曾许下过豪言壮语:待敖清成亲之日,她会亲自帮着五姐姐赶制嫁衣,先绣出东海的日升月落,银波流照,再绣出花开并蒂,祥云瑞卷。
“五姐姐这样的人,定要夫妻恩爱,顺遂和美才行。”
彼时,从不捻针动线的西海三公主拍着胸脯,一副“万事有我尽管放心”的架势,曾逗得东海五公主笑出了声。
“好。”
敖清是绝不会拆穿她的,只是柔声应着:“那五姐姐就等着阿灼来。”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有着怎样言出必践的较真劲儿。
可敖清不知道的是,自己最终也没有等到阿灼。
——东海五公主成亲之日,连昔年的敖玉三太子如今的八部天龙广力菩萨都自西天而来,四海真龙齐聚一堂,合族道贺,却偏偏只少了一个敖灼。
曾许诺要为她缝制嫁衣的妹妹没有来,且再也不会来了。
以敖灼名义送上新婚贺礼的人,是她的丈夫,二郎显圣真君。
而四海人尽皆知,无论红白二事,也无论重要与否,但凡是需要敖灼露面的场合,杨戬必定会代她到场,从不缺席。
敖清成亲时如此,女儿满月时亦是如此。
被裹在小小襁褓中的柳琢,粉嫩可爱,睁着一双红眸,目光天真又纯粹,谁过去逗一逗都能被她抓住手指晃一晃。
“……真像啊。”
西海龙王看着小柳琢失了神,眼底渐渐有些恍惚起来,喃喃自语着:“阿琢……阿灼……”
敖清抱着女儿的手突然紧了紧,她偏过了头,强自忍过一阵心痛。
她知道西海的叔父想起了谁。
事实上,早在女儿出生之时,疲惫不堪的敖清看着怀里烈红如火的小小貔貅,也曾有过一瞬间的错觉,像是时光倒转,溯回千年,鳞片灼灼的红龙依偎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