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说,今年朝廷收税子还跟去年一样,是本色和折色并征。
用通俗点说法,就是钱物并征。
这种钱物并征的法子一直都有,主要是看征收比例,每年到了收获季节,农人们除了操心地里的粮食收不收的上来是一,再来就是交税子是怎么个交法了。
按照农人们的想法,自然是种粮食交粮食最为便宜,可朝廷出于粮食运输的问题,大量的粮食从南运到北,路上折损太多,又提出钱物并征之法。
按理说这种法子也没错,可无奈每到收成之际,通常也是粮食价钱最低的时候。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平时一石粮食可以卖一两纹银,但若是放在这个时候卖,粮商们通常会压价,他们知道农人们等着银子交税,可以压低两三成到四五成。
也就是说,本来农人们交五石粮食,就能交够今年的苛捐杂税。但因为钱物并征之法,他们可能要交出三石粮食和二两白眼,这二两白银是两石粮食换不来的,可能要卖掉三石乃至四石才能凑够。
也因此当人们听说今年的税法是一半本色,一半折色,都是纷纷破口大骂。
镇上的人或多或少家里都有地,不管是自己种还是佃出去,这种征收法都和自己息息相关。
一时间,镇上都是在讨论这件事,自然也就没人去议论打架不打架的事了。
晚香也是连着两日都听草儿说,二常中午回家了,又从二常的口中才得知之前他在私塾,并不是私塾管了他饭,而是顾青
砚管着他,还督促他背书。这几日之所以突然回家,是因为顾青砚和族学里告了假,已经连着几日没去族学了。
*
秋雨纷纷,天色阴沉。
这种天气,又是半下午的,市集上自然没什么人。
细雨斜飞,打在磨坊外的水车上,密密麻麻,星星点点。
晚香已经研究那水车上的水珠好一会儿了,突然一艘轻舟入了眼底,船中有一人侧影熟悉,她忙离了窗台,下了楼,又撑了伞,匆匆出了磨坊。
顾青砚没有带伞,下船后见雨势不大,也就没当成回事。
他面色有些疲倦,但眼神很清亮,步伐不疾不徐。
忽的,一顶青色油伞入了眼帘。
“你倒是一点都不急。”随着油伞被举高,一张宜喜宜嗔的芙蓉面露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晚香怎好意思说,自打知道他告假没去族学,她就专门去馄饨铺子套了话。
顾大娘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她越想知道什么,她越是不接茬。还是眼见晚香都急了,顾大娘才告诉她,顾青砚是去县里了。
至于为何会去,似乎跟今年的税法有关。
知道他是坐船去的,回来的时候自然也是坐船回来,晚香就跟磨坊耗上了。换做平时,这种天气她早就回了,却借口看帐在磨坊里一耗就是一下午,本来打算过一会儿就回的,谁知竟让她碰上了。
“我在磨坊看帐,凑巧从窗外看见了你。”
顾青砚看了看不远处的磨坊,又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意味悠长。
他的态度让晚香有点羞恼,嚷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还不是见外面下了雨,想着总不能让你淋回去,不然顾大娘该说离这么近,都不知道借把伞,改日再埋怨我们。”
“伞呢?”顾青砚突然道。
晚香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就拿了一把伞,现在正用着。
她气得当即转头就想走,还没走出两步,被人拉住了手。顾青砚把伞拿过来,撑起,又道:“别气,我故意逗你玩的。”
这时候再想道歉已是晚了,晚香连看都不看他,着实是小心思被人戳破,面子上下不来。
见她这样,顾青砚不禁有些后悔了,不该一时嘴瓢乱说话。
“秀秀你别气,我错了。”
“你看这雨也下大了,不如我们去磨坊说?”
晚香也不出声,带头在前面走,顾青砚亦步亦趋撑着伞,就怕雨淋到她。
等走到磨坊时,其实晚香已经不生气了,就是面子挂不住绷着一张脸,以至于刘叔看到二人一同进来,欲言又止,想问却又不敢问。
“我有些事,与你们东家商量。”顾青砚一脸镇定道。
两人上了楼,顾青砚随手把门关了上。
“还生气?我一天没吃东西,你这里可有能吃的?”
说到这个,晚香终于愿意给他眼神了,疑惑地看着他。
“太忙,又赶着回来,再晚该没有船了。”
见他确实面带倦容,晚香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心疼的,遂让他等着下楼去给他找吃的。
磨坊里有灶房,只是半下午的,都是冷锅冷灶。
灶上还有中午吃剩的馒头两个,晚香想了想,把灶火点燃,又从罐子里摸出两个鸡蛋,打碎、调匀、放盐、加水,等锅里的水开了,一边热馒头,一边把鸡蛋放在锅里蒸。
蒸小半盏茶的时间就够了,出锅后鸡蛋羹上放几滴麻油,再滴两滴酱油,从坛子里捡了一小碟酱菜,晚香用托盘一并端上了楼。
“一时做也来不及,你先垫着吧。”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