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啸的骑兵先锋是因为冲的太靠前, 在山谷中想退都退不出去,后面出谷的路先被巨石堵死,他们就只有在混乱中被碾压成为山林肥料的结局。
而完颜廷则是因为走得太慢, 好容易才让那些民夫拖着弩车和攻城用的撞车过河, 几乎压垮了河上唯一的桥……
虽然过河时没压垮,但当他们刚刚过河后, 听到身后发出轰轰的水声, 那足有数丈宽已有数十年历史的石板桥轰然坍塌,石块滚入水中, 随着水流被冲走, 完颜廷就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妙,还是驱赶着民夫跟着大部队前行。
等听到前方传来阵阵“雷声”,脚下地面震颤不已时,完颜廷感觉愈发不妙, 等派出的探子回报,前方通往海州的山路已被巨石堵死, 不见前锋营骑兵一人, 就知道真的中计了。
这时大军周围也忽然响起鼓声和号角声, 隐约可见两侧的烟尘滚滚,看不清也数不清有多少人围了过来,完颜廷连忙命人推出几辆形状古怪的“战车”, 列于阵前, 等着对方的到来。
等两侧的敌军靠得近了, 完颜廷才发现, “包围”他们的,是群手持木棍和锄头的流民,身上穿得破破烂烂, 很多人连双鞋子都没有,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竟然敢来跟他手下的精兵对战,简直就是来送死的。
“就这?”完颜廷轻蔑地一笑,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像看即将被碾死的蚂蚁一般。
早知道魏胜手下没几个兵,可没想到他会派流民打头阵,枉他还被附近的流民和义军称为“仁义之师”,居然也能用出这等无耻的毒计来,难道还以为他会心软手下留情吗?
“动手!”完颜廷轻轻一抬下巴,矜持地下令。他身为金国宗室子弟,也跟着读过儒家经要和兵家战策,甚至还研究过从汴京搜捡出的大宋《武学总纲》,故而对宋军的战阵和武器最为了解,才能搜集到这些专用的攻城器械让人修整好,带去攻打海州城。
眼下这么多人送上门来,正好是他实验这些武器效果的时候。
几辆排在前列的“战车”在士兵的推动下,猛然喷出一股股黑色的液体,粘稠腥臭,落地既不下渗入泥土,也不会流散开来,反而形成一条黑色的长蛇,拦在了那些手持木棍的流民面前。
只要他们再向前一点,就会踩在上面,届时……
完颜廷勾起唇角,想起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武器的厉害之处时,那个沾上这些黑油的人浑身起火,水泼不灭,生生惨叫着被烧成枯骨的模样,不禁露出残忍的笑容。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六、五、四、三……
流民们忽然停下脚步,用力地将手中的木棍投掷出去。
他们没有锋利的武器,只能以木棍和锄头为武器,手里这些被削尖的木棍,几乎是他们能拥有的最大杀伤力的兵器,然而他们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投掷过来……甚至有的连未曾处理过还带着叶子的树枝都扔了过来。
“他们疯了吗?这是在找死?”木棍和树枝虽然造成的杀伤力不大,却乱糟糟地影响到前军的阵容,让完颜廷十分恼怒,“点火!”
在他身后的几个弓箭手点燃火箭,正准备朝着那条黑色的火油线射去时,那些投掷完木棍的流民忽然转身就跑,从他们身后向前一步的,是一个个背着麻袋的大汉。
先前因为他们身上背着的麻袋,压得他们直不起身来,所以被那些流民挡着完全看不出来,而如今流民们退到了后排,他们一站出来,挺直身子,齐刷刷便如一道长城,用他们的身躯和血肉筑城的城墙。
而他们肩头的麻袋,几乎同一时间,在一声高亢的号声中被扯开口子,倒出来的,竟是随处可见的黄土!
火箭和黄土同时落下,那道黑色的火油线,遇火即燃,水泼不灭,风吹不熄,还会冒出黑色的毒烟,正是金军最凶残的猛火油柜车。
然而从流民之中亦射出几支火箭,却是落在先前他们投掷来的木枪木棍树枝上。
火油刚被点燃,就被黄土覆盖,整包整包的黄土倾泻而下,几乎瞬间就将火油盖得严严实实,就算被点燃的部分也瞬间熄灭,形成了一条近一尺来高的小土墙,连后续喷来的火油都跟着被挡住或盖住,挣扎都没挣扎得起来就灭了。
然而落入他们阵营中的那些木枪木棍,原来根本就没什么杀伤力,落在人身上都戳不破皮的,可那边的火箭一射来,这些树枝就立刻跟着燃烧起来,先前被木棍砸中的人身上也跟着起火,他们这才发现,原来那些流民靠近火油突然停了一下才投掷木棍,是因为他们用木棍都蘸了一下火油才投掷过来的。
那火油极为粘稠,沾一点就甩不脱,遇火即燃,极为猛烈,瞬间就将金兵的前军和那几个猛火油柜车全部点燃。
那些身上起火的金兵慌乱之下就往后退去,想让同伴帮自己拍灭身上的火苗,可只要沾上火油的,哪里灭得了,惨叫着冲入人群的结果,是引燃了更多的人,弄得前军大乱,根本无人去管那几台已经被点燃的猛火油柜。
完颜廷的笑容尚未展开,就僵在了脸上,最后扭曲成愤怒,“身上起火者,格杀勿论!胆敢后退者!杀!畏战者!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