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设雅致的屋子里,熏香的味道若有若无,就如同是寡淡的酒水,你觉着喝不醉人,却不知不觉陶醉其中。
王澜山坐在窗下,看着外面春色怡人。
他眸中多了些怀念之情,缓缓看向对面。
曾几何时,王珣便坐在那里,温润的微笑,和他或是谈起学问,或是谈起如何压制墨家。
偶尔王珣也会谈及自己的妻儿,那一刻,他的眼中有光。他有三子,老二最是聪慧,老三最得他喜欢,常说幺儿憨傻,却最纯孝。
“苍玉兄!”王澜山喃喃道。
叩叩叩!
王澜山收回思绪,抹了一把眼角,“进来。”
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笑道:“怎地,一人享受春光?”
“马兄。”王澜山起身笑道:“偷得半日闲罢了!”
来人是马聪,吕夷简的人。吕夷简去了西北,马聪留下和王澜山等人对接。
“可是吕相那边有了消息?”王澜山问道。
“相公为人做了嫁衣!”马聪坐下,他的脊背微微弯曲,脑袋因此前俯,看着有些咄咄逼人。
“何意?”王澜山一怔。
“大战正酣时,李献领军赶到。李德明退兵。”
王澜山想问的再仔细些,可看到马聪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便问道:“朝中如何定论?”
若是朝中定论是吕夷简率军击败李德明,那么李献不过是锦上添罢了。
马聪叹息,“战前老夫与他们商议许久,都觉着李献就带着那么些人马,不小心便会全军覆没。他怎敢去赴险?可他还真是去了。”
“老马,你倒是说结果啊!”王澜山有些急了。
“急什么?”马聪苦笑,“老夫当时也和你一般,可听了消息之后,恨不能从头来过,装作不知。”
“莫非……”王澜山一颗心落到了谷底。
“本来相公安排的颇为妥当,只说大战正酣时李献率军赶到,并未说他对此战贡献如何。谁曾想……”
马聪一拍案几,面带怒色,“皇城司的那些狗东西在军中的眼线飞报汴京,竟然与捷报一同送进宫中。”
“李献难道还起了作用?”王澜山问道。
“哎!”马聪本想拍案几,可最后却变成了抚摸,他低下头。“当时大军岌岌可危,眼看着就要溃败。”
王澜山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太清楚这个结果对局势的影响了。
墨家会再度声名大噪。
而吕夷简将成为志大才疏的典范……什么上马治军,得了吧您嘞!回家抱着圣贤书继续读,学了一肚子坏水,只会坏事。
马聪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李献率军突袭李氏粮道得手,随后奔袭至战场,率军击溃敌军侧翼……那些贼配军欢呼雀跃,吕相竟不能制,都跟着李献反扑……”
王澜山抬头,嘶声道:“吕相为何不顺势反击?若如此,功劳依旧能拿大头。”
偏师就是偏师,李献起到的作用堪称是力挽狂澜,但儒家掌控着舆论通道,一番粉饰后,能把力挽狂澜变成锦上添。
马聪叹息,“在那等时候,换个人怕是都六神无主了。冯硕来信中没说缘由,但老夫想来,不外乎便是一个可能……”
王澜山看着马聪,咬牙切齿的道:“吕相都想要!”
“没错。”马聪幽幽的道:“谁愿意把功劳分润给对头呢?”
王澜山猛地扑过来,双手按在案几上,瞪着马聪,“吕相疯了吗?让李献立些功劳又有何用。咱们掌控大局,他想从大宋攫取好处的路给他断了,他还能如何?”
“伱的镇定呢?”马聪冷冷的道,等王澜山坐回去后,他才说道:“冯硕说,相公能隐忍……”
“也就是说,吕相其实是有这等肚量的,那为何不舍?”王澜山气急败坏的道。
“你先消停消停,喝口茶。”马聪指指他的嘴角,“都有白沫了,被人看到了笑话。”
“大局颓丧,笑话个屁!”王澜山难道骂粗口,但还是抹了一把嘴角。
他喝了一口茶水,“说吧!”
“冯硕在信中暗示,相公……颇为忌惮李献。”马聪看着王澜山,“明白了吗?否则以相公的睿智,岂会束手束脚?”
“忌惮?”王澜山身体猛地一僵,“让老夫想想,最近老夫有些神思恍惚……让老夫想想。”
“慢慢想。”马聪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一口,看着窗外一个童子在和小狗玩耍,一人一狗快活无比。
“李献被赶出大宋后,有人通风报信,按理,李氏那边应当会绞杀端献族,断掉李献的外援。”
“继续。”狗儿发现了马聪,冲着他叫唤,马聪伸手召唤,嘴里啧啧有声。
“可端献族却安然无恙,跟着李献到了那个地方安顿。”王澜山缓缓说道:“那地方四战之地,混乱不堪。他一千人马加上心思不纯的端献族,岂能安定?这也是当初老夫等人安心的缘由。”
“可他安定了。”马聪看狗儿不肯过来,就笑了。童子也在笑,看着天真烂漫。
“他能在短期内压制住那些势力,并且能压制住端献族,这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