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地来了?”
“不是徐大人,是新来的知州大人。俺家隔壁屋张三红,前阵子去城东修知州府了。听说这位来头不小,状元爷,还是京里什么侯府的小舅爷。别讲咱响州府了,就是整个南川,也没谁敢开罪他。”
“那他怎来了咱们这?”卖咸菜的老婆子,拿着个破蒲扇扇着风。
“这俺就不知道了。谁晓得他们金贵人怎么想的?”
“不管怎么想,人都不会吃上亏。”
“倒也新鲜,城东不待,跑城南来了,也不怕被熏着。”
云崇青的马车离了城南,又往北去。以为城南已经够杂的了,不想城北还添混乱。挂红的小窑子到处都是,贩夫走卒皆带着刀。更有不怕死的,妄图冲撞马车。
侍卫拦下,全身包裹严实的女子竟妖妖娆娆笑起,嚷嚷着自个犯花柳。记恩看着被侍卫推攘在地的女子头巾掉落,露了长有脓疮的脸,徒然生了股无力。
响州府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回府吧。”云崇青看够了,心中涩浓。到了知州府,他也没回后院,就在前院换了身便服,拿了南川地舆图平铺于书案上。响州府北向是川宁,中间隔了片山林。西方是连绵百里的落华山脊,南边凤鹤岭崎岖,就只东边平整。靠山吃山,照地图来看,响州府确盛产木材。可木材运不出来,老百姓不能直接扒木材上啃吧。
还有西边的落华山脊,那应不缺野物。外面的商贩进去难,里面的村落出来也难。
响州府不景气,不排除有大虫蛀蚀,但本质上还是在于民穷。民穷,所以什么都运转不畅。这跟现世经济体一个说法,老百姓手里没钱,再怎么促消费都是徒劳。
想要百姓花钱,就必须得让他们兜里先有钱。
云崇青研墨,他欲写份抽象的规划。等深刻了解了这方风土,再详细计划。墨才研磨好,记恩拎着午膳来了:“先别忙活,都快过午了,你不觉饿?”
转头看了眼置于书架上的沙漏,云崇青露笑:“忘了时候了。”
这时云崇悌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支烟杆儿。记恩好奇,菜也不布了,抽过细看:“六哥也好这口?”他以为都是上了岁数的老汉才喜欢巴啧几嘴。
“我不好,但在外行走,若恰巧碰上好这口的,陪着吧唧几口,亲兄弟样的。”云崇悌去洗了手抹了把脸,接着说:“昨儿我经过西角门那,见老槐一笑露出的牙,就知是个老烟儿。今个就带着烟丝去找他了,我可打听出不少事儿。”
“边吃边说。”云崇青把菜全部端出膳盒,摆上碗筷。记恩也研究完了:“改天我去寻摸一杆。”
云崇悌递了快湿巾子给十二弟,提醒记恩:“你可别在屋里吧唧,呛得很。而且吧唧多了,痰还多。”
“我买了来,是想学你这套。”记恩揭了汤盅的盖子,闻着味儿就知是他媳妇的手艺:“快说,你都打听到啥了?”
连喝了两口汤,云崇悌嘴里没那烟熏苦了,才小声道:“你们晓得岳吉楼是谁的产业吗?”
“谁的?”云崇悌其实心里有底。
“说是知府大人岳家的产业,实则就是知府夫人的。”云崇悌倾身向前,声压得更小:“老槐透露东郊还有个牧姌居,上百亩的良田,里面养了许多美眷。”
什么意思?记恩有点听不懂:“谁的美眷?”
云崇悌看他那样是真懵,直白地哼出两字:“青楼。”
“也是他岳家的?”云崇青夹了只肉丸,咬了一口。
云崇悌摇头:“牧姌居不是挂他岳家名下,但没知府看顾,肯定建不起来。听老槐话里的音儿,牧姌居招待的不止响州城里的大户,还有抚州、川宁、阳西…”
“他知道得挺清楚啊?”记恩又看了一眼边上的烟杆。
“老槐今年五十又一了,年轻时做了十三年府卫,一次抓捕命犯时伤了右手,才去看门的。”
云崇悌刚就有一疑:“十二弟,老槐讲那牧姌居建成一月便挂灯,城里花楼都吃惊极了,全捂着自家姑娘不放松。没想牧姌居压根都没打谁家姑娘主意,一样有声有色地经营到现在。”
他们姑娘哪来的?
云崇青敛下眼睫,刨了口饭,他想到昨日在东城看到的那些小轿。孟元山上有仙客春居,响州府外坐着牧姌居。百亩良田啊,种上苞谷,到了秋里收成够几十口人一年嚼用。
还有城东那些富户,银子哪来的?铺子开着,寻常百姓不敢入。他们都靠内部消化吗?
记恩见老弟面上不好,拐了下六哥:“还有什么,你一次说了,让咱们一次气堵个够。”
“俩年前,谭毅有意要修吹郧县潭峪沟到隔壁尺音县王李村的山路,因着州府库房吃紧,给搁置了。老槐说,路线啥的,怎么修,都议定了。最后…”云崇悌瘪嘴:“没银子。”
给了盼头,又给掐了,还不如不提。没银子没银子…照他看,十二弟这趟响州府是来对了,城里那些肚满肠肥的大老爷们,就得让狠主儿来治。不然肚里那油水,迟早撑死他们。
“知道修路,那谭毅还算有眼见。”记恩捏着鸭腿骨,寻思着一事:“上回诚黔伯府出事,庆安顾家又给世子爷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