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郁州军西营。
何立走进何田的营房:“哥,你找我?”
何立是何田的从弟,也是何田的心腹。每当何田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要处理时, 都会派他出面。
何田招他到跟前坐下, 吩咐道:“明天你替我去一趟东营找苗军主,就说我这边粮草有余,怕他那边不够过冬,我打算分他一千石粮和一百匹布。你去问他何时方便接收。另外这些粮草得暗中运送,不能让都督知道。”
如果被梁阑玉知道他把她送的军粮分给东营, 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因此只能悄悄地办。
何立有些惊讶,又有些不情愿:“哥, 咱们为什么要分他们粮食啊?”
何田叹气道:“我这几天始终没法安心。苗猛那人你也知道, 他做事极为蛮横。若他知道都督待我与待他不同,绝不会挑他自己的错处,只会疑心是我背着他讨好了梁都督。眼下我们还不适合与他翻脸,我怕他惹事, 不如先送些粮草安抚他,消解他心中芥蒂。”
他察觉到梁阑玉有笼络自己的意思,其实他还没有下定决心,但无疑这已经被他列为了一条后路。
可他亦知苗猛手里捏着他许多把柄,怕苗猛气急之下闹开来, 断了他的后路, 因此才做了这个决定。
何立听完亦觉有理,只得叹气道:“好吧,我明白了。”
何田又道:“苗猛此人疑心甚重,我始终担心他会怀疑我。你去之后, 还有些话你替我与他解释清楚。”
他如此这般与何立解释了一通,大抵就是梁阑玉背景如何了得、潘亮信中别有深意之类话,好向苗猛解释他为何一直对梁阑玉虚与委蛇,也希望说服苗猛不要轻举妄动。
其实这些话若他能当面和苗猛沟通,效果是最好的。可他亦怕苗猛发起火来什么都听不进,所以短时间内他不敢再以身涉险地跑到东营去,就只能托从弟代劳了。
何立把这些话一一记下,便退出去了。
……
……
郁州城外,一条粗壮的白烟在风的吹拂下蜿蜒曲折地飘摆,仿佛一条白龙正巡游于天地之间。
不少在田里劳作的百姓们被这条白烟所吸引,前往烟的源头一探究竟。眼下,烧烟的地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了。
站在人群最中间的,赫然是梁阑玉。她的目光巡视着整片空地,发现有某处不该漏烟的地方正在冒烟,忙指挥道:“那里再加点泥灰,把烟盖住。”
“哎!”立马有人去照着做了。
今天梁阑玉是来教民众制作肥料的。虽然现代社会因为科技的发达,各种化学肥料已经极其丰富,农民们只要花点小钱就能买到肥力极强的肥料,很少还有人自己制肥。不过在梁阑玉小时候,农村里的老一辈都有自己制作肥料的习惯,她至今还记得爷爷奶奶是怎么做的。
她现在教给众人的,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种——烧焦泥灰。
所谓的焦泥灰,是用土、草皮、稻草一起用暗火烧成。这种肥料富含钾元素和各种矿物质,是绿肥、薯类、豆类最好的肥料之一。
提前一个月,梁阑玉就已经让人在空地上晾晒垡块,并且收集稻草、草皮等一起晾晒。今天一大早,她带人来到这里,将稻草扎成束,将已经晒得疏松的泥土筛出粗、细颗粒。较粗的泥土倒在稻草束的周围,直到堆成馒头状。然后在“馒头”外继续铺上一层稻草末,继续用细泥灰覆盖。
就这样,稻草被泥灰包裹起来,只留下顶上的一个“烟囱口”。从这个口上点火,火就能均匀地烧进整个泥灰堆里。
袅袅白烟吸引来了更多围观的人群,新来的人好奇地询问已经站了一会儿的人:“这里在干嘛?”
那人回答:“梁都督在教大家制肥。”
“梁都督!”新来的人震惊道,“是那个水车都督吗?”
“不然呢?郁州还有几个都督?”
“在哪儿在哪儿?哪个是梁都督?!”
“现在被人群围住了,我也看不见……等会儿她出来你就认得出,最打眼的那个小娘子就是!”
梁阑玉的农具虽然是做给军队的,但她并不禁止百姓学习,甚至很鼓励工匠去推广。因此水车一经问世就在郁州境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不少临乡临县的人特意赶了大半天的路去军田附近围观那台水车,回去后立刻找自己乡的工匠进行仿制。梁阑玉还因此得了个“水车都督”的昵称。
这个时代的百姓亦会掌握了一定的制肥的能力,但制作的都比较基础。譬如利用绿肥、粪尿、河泥之类的。梁阑玉教的后世的法子他们都没听说过,但既然是水车都督教的,那一定是好的!因此众人都张大眼睛竖起耳朵认真地学。
终于,白烟逐渐小了下去,似乎已经差不多了。
梁阑玉让人扒开泥灰堆看了看,有些地方看起来已经可以了,有些地方还没烧焦。于是她让人又盖上点火重新烧,直到扒开后整个土堆全部变成褐红色。
由于这块地是某个农民家借给她使用的,包括所用的垡块、稻草、草皮也都是这家人提供的,于是梁阑玉让这家人把烧完的焦泥灰全收集起来,这些做好的肥料也是属于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