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响起,娓娓叙来一则可怜可恨的故事。
石九生在朋来镇下面的一个村子,祖上是清朝时的秀才,勉强算是书香门第,只是祖父与父亲不争气,若非祖母看着,仅有的一点家底都要败落完了。
石九前面的兄弟姐妹有三四个,但没有一个活过十岁,全都夭折了。石母生下他后,难产去世,孝期还没过,父亲就抛下家里,跟人去上海做生意了,只留下在石老太太和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石九。
石老太太接连死了三四个孙子孙女,已变得有些魔怔,怕石九也养活不成,便学了不知哪里来的玄乎说法,将石九这个孙子当作女孩养。
寻常信了这说法的,把男孩当女孩养,也不过就是外表打扮,对外说法之类,哪有完完全全真当成女孩的。
可石老太太当真是魔怔疯癫了,她把石九当女孩养,便是真的当女孩养。
石九尚还不会说话时,石老太太便亲自动手,给他缠了小脚,更是从小就对他说,他是个女孩,得有女孩的样子,三从四德,温婉贤淑,日后才能嫁个好人家。
十岁之前,石九也只以为自己当真是女孩。
待他过了十岁,石父打上海回了村子,说自己在外面新娶的女人害他,令他再不能生育,日后石家传宗接代只有石九这一根独苗了,再者人已活了下来,不须再当女孩养。
石九懵懵懂懂,不知男女之别,被石父带去上海,还常常依照习惯做小女儿姿态,令石父厌恶万分,整日打骂。
后来石九渐渐知事了,自己心里也痛恨,看见自己一双小脚,恨不能断了。
他扭正自己,慢慢变为普通男子的模样,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一双陋足。过去的阴影逐渐褪去,石父也对他满意起来,在病故之前将不多的家产交到了他手上。
一切都在变好,石九满心以为未来自己虽无法娶妻,孤身一人,但仍能前途坦荡,光明报国。
却没想到,一次意外受伤,让他的好友阮学智发现了他的秘密。
好友没有关心他,没有为他保守秘密,而是一夜撕扯下伪君子的面具,变了虎狼。往日情谊全都粉碎,只剩鄙夷恶毒的言语,嘲弄戏耍的态度。更甚者,阮学智醉酒,拿他做了娈童,一边捶打他畸形的脚,一边疯狂□□贬骂他。
他说若不想此事人尽皆知,就遂他的愿。
石九恨极,一度想杀了阮学智逃离上海,但不等他计划此事,阮家不知为何知道了阮学智与一名男同学厮混的消息,拦了他,警告外加一顿狠狠的打。
石九知道上海已无他的容身之地,不必再执着,于是便退了学,回了朋来镇。
他以为一切已经结束,却又在半年多以后,得到了阮学智来到朋来镇的消息。之后,他遇到阮学智,阮学智故技重施,逼他就范,已是不需多谈,早有预料之事了。
当他再一次被迫穿上桃红色的衣裳,涂上清淡的香粉,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世间当真有一种阴影,如跗骨之蛆,永生难去。
“所以我杀了他。”
石九冷漠道。
“他该死。”他又说。
走廊上隐隐响起了啜泣声,罗大与宁永寿等人也是一脸复杂唏嘘。
有警察过来将石九拽起,带出公寓了。
季太太过来道:“曼晴小姐,不能救救他吗?”
“杀人偿命。”
黎渐川低声道:“况且,他自己不想活了。他也在等,什么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剖开患处,卸下负担。剜除一生阴翳之时,他就已经做好把自己的命也舍弃的准备了。”
“或者,他原本有其他的选择,但——”
说到这儿,黎渐川神色微凝,朝季太太点了下头,便抬起步子:“各位,我还有事,先下楼一趟。失陪。”
语罢,转身快步下了楼。
公寓门厅前的大街上,阮学智的尸体已被处理干净,有名粗布衣裳的妇人正在奋力擦洗石板上的血迹。
路边小汽车的车门关上,石九被警察押着坐在后座,面色淡漠,鸣笛声响,汽车发动,迅速远去,有什么从车门的缝隙处钻出,掉进大街的石砖缝隙里。
尾气与扬起的尘土中,一个穿着短打,身材精壮高大,睡眼惺忪的混混从街角转进了公寓对面的胡同里。
晃晃悠悠在胡同里走了一段,混混寻个杂乱角落,靠墙停下,朦胧的眼神瞬间清明警觉。
他前后望了眼,手掌一翻,两张黄纸剪裁的单薄小纸人从街上的石砖缝隙里迅速飘出,躲过行人视线,落在他掌心。
两张小纸人上分别写了简体字,一张上写的是走投无路,另一张上写的是诸事顺利。
抽出根火柴,把纸人点燃,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烧成了灰烬,混混才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摸了摸下巴:“这两个buff用在那老板身上也不算浪费,至少试探到了一个。”
“王曼晴……这个玩家第一天的身份可真够不错的,希望快点轮上我……我还没穿过旗袍呢。”
混混戏谑地挑了挑眉,抬脚碾去落地的散灰,吹着口哨,吊儿郎当地继续朝胡同深处走去,很快消失不见。
没多久。
高跟皮鞋无声落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