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贾御医正在客房里准备就寝,有小厮来敲门,说是送来热水给他洗脚。贾御医开门,两个小厮抬着冒着热气的脚盆进来,第三个小厮跟在后头,带着小帽微微垂着头。
两小厮将脚盆放至床边,贾御医道一声谢,只听得第三个小厮唤了他一眼,“贾御医。”
两个小厮后退出去,自外关上了门。贾御医老眼盯着来人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人来,仓皇下跪,“世子。”
原来这小厮正是吴泽。吴泽上前双手扶起贾御医,“老御医请起。”
“世子,能看到您安然无恙,老朽心中就放心了。”贾御医站起身,欣慰地看着眼前传闻说是失踪的二皇子嫡子。
贾御医是二皇子在御医院的人。而实际上他原是与二皇子的生母有渊源,当初二皇子的生母曾在御医院当过配药女使,认了贾御医为干爹。当初也因为有贾御医在,二皇子才能顺利生下来。然而自二皇子的生母死了之后,贾御医就不再与二皇子有明面上的往来,久而久之都忘了这一桩。这回派御医来玉州,永泰帝本派的是陈御医,贾御医故意给陈御医的酒里下了药,让陈御医拉得第二日下不来床,他才自告奋勇顶替上了这个缺。
“多谢老御医相助,邢侯暂逃一劫,叫我也能在玉州安心住下。”吴泽说着揖了一礼,“大恩不言谢。”
贾御医一直将二皇子的生母看做女儿,如今看吴泽也如孙儿,他叹道:“世子言重,如今二皇子遭此大祸,老朽却无能为力,心中难过得很。只是邢侯虽说现下卧病在床,只是总是个拖字,若是天家过了两年仍要拿邢侯做文章,又当如何?”
吴泽笑道:“邢侯现下羽翼未丰,只能退守一个‘拖’字。”
贾御医闻言,咀嚼两下回过神来,大惊失色,“莫非邢侯是想……”
吴泽正色道:“贾御医,如今情形你也看在眼里,新皇无道,多疑量小,实非明君。如今他将我父王母妃全都圈禁起来,说不准哪日就赐下毒酒叫王府中人一命归西。我等与邢侯,若不反抗,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着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贾御医心中发颤,自知已陷入漩涡之中。吴泽很会察颜观色,他见贾御医面有惊恐,忙安慰道:“老御医是自己人,我才将这些话跟老御医说了。老御医只管安心,回去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碍事。待我等大事以成,定有重谢。”
贾御医听了一席话,幽幽叹息,“老朽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已在黄土里,倒也不怕什么。只是家中儿女不争气,老朽总要顾忌几分。待此番回宫,老朽也当功成身退,告老还乡。”
吴泽略一沉吟,“老御医离开皇宫也好,新皇多疑又怕死,万一身子有个不适,御医院总是首当其冲。不过老御医可先再待上一段时日,待皇帝忘了这事儿,老御医再走。”
贾御医喏喏应是。
这厢钱娇娘因着永泰帝派来这一群人,谨慎之下没有去找赵瑶茜,而是让阿大多派了几个暗卫在她的院子四周。
招挥太监送了药来,又让御医看过了人,但他还是装聋作哑赖在侯府不走。邢慕铮便派了谢章与几个地方官并同李清泉一齐招待他,他想去哪就让去哪,甚至连他们的驻军地都让他转了一圈。
招挥将玉州城与驻军地明里暗里都打探过一遍,心里愈发安心,邢侯的确没有额外囤兵,他驻军里的人数都是符合规章数目的。只是他眼尖发现一点,就是玉州城里好似家家户户都有马匹。这在习惯养牛养驴的燮朝倒是有些稀奇的。
招挥在酒楼与众地方官喝酒时故作不经意地问了出来,李清泉大手一挥,笑道:“公公有所不知,他们养马都是用来打马球的!我们夫人爱打马球,侯爷就叫人举办各种赛事,讨夫人欢心。”
谢章也说道:“听闻公公打马球极为厉害,不如咱们吃了饭去马球场赛上一场?”
招挥是个酷爱打马球的太监,一听就有些手痒难耐,推脱两次公务在身,第三次就半推半就了。于是下午招挥带着他的人马与李清泉等人打了一场,不仅赢了,还得了一百金的赌金,心头舒爽便把这事儿给抛之脑后了。
七日后,永安来了消息,是永康帝的旨意。
这回竟是要邢平淳上永安给皇子们当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