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慕铮才从娇妻身上下来,面色红润精神奕奕,为求不露破绽,邢慕铮难得地化了一回妆容,不出片刻便病怏怏地叫人心生同情。
领队的是永泰帝身边的大太监招挥,他是自小跟在永泰帝身边的太监,对永泰帝再忠心不过。他见邢慕铮如此虚弱躺在床榻上,面色极为不忍,“奴才原以为邢侯福气傍身,当不过小病小痛,不想竟是如此严重。奴才真是该死,竟今日才带了御医来。”说着招挥自己扇了自己两巴掌。
邢慕铮略显虚弱地摆了摆手,苦笑一声。
钱娇娘擦了擦眼角,凄凄说道:“我们家侯爷原是在战场大小伤不断,如今旧疾复发,身子骨竟就支撑不住了。妾身请了附近最好的大夫过来,都说是难以医治,惟有卧床休养。妾身瞧着那些庸医,药方子是一张张地开,药也是一帖帖地喂,可侯爷总不见好。妾身原就心焦得跟在火上烤似的,正想厚着脸皮向天家求个御医过来,不想天家如此关心我家侯爷,送了那么多的药材来,还真儿派了个御医过来!妾身心里头真不知该如何感激,公公回永安去,请务必代我向天家叩谢天恩。”
招挥感慨道:“邢侯大人是我燮朝肱骨之臣,如今竟生重病,圣上听闻之后心急如焚,当即就要派御医过来为侯爷诊脉。只恐侯爷身边的大夫不尽心。”招挥侧了身子,让一直恭候在侧的御医上前,“这位是贾御医。”
邢慕铮在床上挑眼见留山羊胡一身素衣垂手以待的老御医,他点了点头。,钱娇娘忙让出地儿迎御医上前,“御医大人请快给我家侯爷看一看,那些庸医一点儿也不顶事!”
贾御医领命上前,钱娇娘捧出邢慕铮的手臂,在下边垫层了一个软枕,后退一步在床边,又让丫头给贾御医送了一个矮墩,让他能坐在床边探脉。
贾御医上了些年纪,由丫鬟们扶着慢慢地坐下,伸出干枯的手为邢慕铮诊脉。
屋子里没人敢扰御医探脉,安静连邢慕铮略为粗重的呼吸都听得见。贾御医探脉探了很久,他一手压脉脉一手捻自己的山羊胡,老皱的眼皮半垂着,若非那枯树般的手指时不时动上一动,众人都能以为他睡着了。
室内弥漫着药气异常沉闷。
招挥心里着急,但他知道这贾御医诊脉脉就是这样的德性,原本天家首先派来的不是贾御医,而是陈御医,岂料陈御医就在临行前一夜受寒拉了肚子,第二日半死不活,别说走,下地都困难。永泰帝只能改了让贾御医随行。
过了半晌,贾御医总算收回了手,又将望闻问切全都干了一遍,才眉头紧皱地看向邢慕铮,似是有话不敢讲。
“贾御医,侯爷他怎么样了?你可能治得好?”钱娇娘一见贾御医放下了手,就焦急不已地问道。
贾御医摇了摇头,沉沉叹息一声,“老朽无才,邢侯大人这病……难治啊!”
招挥太监变了脸色,“贾御医,这可不能乱说。您是宫里的老御医了,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见过,怎能治不好侯邢侯大人的病?”
贾御医叹道:“老朽观邢侯脉相滞堵,心火紊乱,想来是陈年旧疾疏于调理,积于今日爆发,以至伤了根基,正如屋子的顶梁柱被害蚁挖空。如今想要再固本……实在是难啊。”
钱娇娘脸色苍白,“那我们侯爷……”
贾御医忙道:“夫人且放心,邢侯并无性命之忧。只是需长年卧床休养,将这些年失去的慢慢调养回来,方可康复。”
招挥问:“这调养需要多少时日?”
贾御医道:“快则三四年,慢则七八年。”
钱娇娘当即掩了帕子哭泣。
招挥当夜就发了急讯送与永泰帝。此行与他料想的凶险略有不同。永泰帝算准了邢慕铮是故意称病,故而派了他带御医过来,就是想打他个措手不及,继而以欺君之名将其押解上永安,若是邢慕铮不依从将他们杀害,天家更有理由发作邢慕铮谋反。
只是没想到邢慕铮是真病了。并且还病得不清。
招挥倒是拿不准永泰帝得知邢慕铮病得需要卧床几年,会拿什么样的主意了。依他看来,邢慕铮卧床几年,天家已稳固了江山,这如同半废人的邢慕铮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与其花心思致一功臣于死地,还不如宽宏大量由了他去。不过他也并非能拿得准永泰帝的心思,他这主子太多疑,气量也小,说不准就又犯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