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盏茶工夫,一名缁衣女子已在我眼前,她合十行礼,垂着眼帘道:“许久不见,淑妃还记得故人么,”
她抬头,我一怔,已含了一抹冷笑,“静白师傅,能劳动大驾进宫,想必是挨的板子已经好了,能走动了,口舌也灵活了,”
“阿弥陀佛,淑妃赏的一顿板子,教会了贫尼说实话了,”
我凝眸片刻,“但愿如此,”
祺嫔道:“淑妃还要叙旧么,”说罢看静白,“师傅有什么话赶紧回了,也不耽误师傅清修,”
静白向玄凌与皇后行过礼,道:“娘娘初來甘露寺时才生产完,加之心绪不佳,总是日夜含悲,也不与寺中其他姑子來往,寺中众尼想着娘娘是宫里出來的贵人,又见她素不理睬众人,只得敬而远之,那时宫中常有一位年长的姑姑前來探望,偶尔送些吃用,除此之外只有位姓温的太医隔三差五常來看望娘娘,嘘寒问暖,倒也殷勤,甘露寺是群尼所住之地,太医终究是男子,时日一长,甘露寺中流言不少,贫尼总想着娘娘是贵人,虽然出宫修行,想來这太医也是皇上牵挂娘娘才托來照看的,且日常也只安排娘娘和随身侍女独居一院,谁知后來有几次贫尼经过,见白日里娘娘房门有时也掩着,两个侍女守在外头洗衣操持,那太医有几回是笑着出來的,有几回竟红着眼睛,贫尼当时看着深觉不妥,想要劝几句反被娘娘和她身边的浣碧姑娘奚落了几回,只得忍了,后來为避言语,淑妃娘娘称病搬离甘露寺,独自携了侍女住在凌云峰,从此是否还往來,贫尼也不得而知了,”
静白说完,玄凌脸上已隐有怒色,胡蕴蓉软语低低劝了两句,祺嫔将玄凌神色尽收眼底,含笑向静白道:“我还有几处不明白,想细问师傅,还请师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静白双手合十:“小主尽管问就是,”
“在甘露寺时淑妃独住一个院落,并不与你们同住是么,那么也就是说有人什么时候來來往往你们也不清楚了,”
“是,”
“那么凌云峰的住所是怎样一处地方,”
静白与祺嫔对视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睑,连眉毛也耷拉了下來,“远离甘露寺,杳无人烟,只有娘娘带了侍女同住,”
“哦,,”祺嫔拉长了语调,“如师傅所说,那是一处比甘露寺更得天独厚的所在了,”她停一停,环顾四周,“那么师傅所说的温太医,此刻可在殿中,”
静白念了一句佛,指着温实初道:“便是眼前这一位了,”
祺嫔逼近一步,“师傅不会认错人吧,”
静白摇头道:“甘露寺少有男子來往,温太医频频出入,贫尼也撞见过几回,断不会认错,”
叶澜依听得静白说了一大篇话,嘴角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拈了绢子按一按额头,不胜厌烦道:“皇上,臣妾听得乏了,想先回宫歇息,”
此刻殿中波云诡谲,谁还顾及她是否肯在此中,何况,她从來不被认为是要紧之人,也无人理会,玄凌点一点头,她依礼告退,行至静白身边时缓缓停住脚步,“师傅在甘露寺修行,”
静白一怔,道:“有劳贵人垂问,是,”
叶澜依眸中讶异之色转瞬即逝,“修行之人须得清净,从甘露寺进宫一趟不易吧,我正有一事要麻烦师傅,皇上垂爱要进我位份,我想麻烦师傅在甘露寺供一盏还愿的海灯,不知供奉几斤为好,”
静白笑一笑道:“阿弥陀佛,修行之人怎可轻易进红尘之中,贫尼只两年前为通明殿送过一本手抄的《金刚经》,除此再无踏足,小主得皇上厚爱晋封原该供个大海灯,只是小主还年轻,又只进位一列,每日供个二三斤就可以了,”
叶澜依待要再问,众人脸上已浮起嫌恶之色,祥嫔道:“贵人最会察言观色,怎么今日倒沒眼色起來,皇上要问静白师傅要紧话儿,你倒痴缠着问什么海灯香油的话,岂不聒噪,”
“澜依多舌了,”她盈盈屈身,眼波儿悠悠荡荡一转,妩媚已极,“那么有劳师傅费心了,香油钱我会遣人送到师傅手中,一切还请师傅安排,”
叶澜依从不是这样饶舌的人,我心念一动,细细琢磨片刻,心中一宽,不觉含笑,
祺嫔望着玄凌道:“臣妾请问皇上一句,温太医频频探访甘露寺是否皇上授意,若是皇上授意,那么此事倒也情有可原了,”
她眼中有灼灼的热光,对映着我心底明知不可能的灰凉,皇后追问道:“皇上,是有这样的事么,”
玄凌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有不愿置信的焦痛与失望,轻轻摇了摇头,我的目光落在一脸死灰的温实初身上,他急道:“淑妃所居之地的确偏僻,但有浣碧与槿汐两位姑姑为微臣作证,微臣与娘娘绝无苟且之事,”
祺嫔不以为然地一笑,祥嫔笑着抖了抖手中的松花绢子,“温太医当咱们都是傻子么,谁不知崔槿汐是淑妃贴身侍女,浣碧是她陪嫁丫头,都是淑妃的心腹臂膀,她们的证词怎可作数,也亏太医你想得出來,”
祺嫔拍一拍手,眉梢眼角皆是得色,“事情已经清楚得很了,温实初与甄氏自幼青梅竹马,若非甄氏得选进宫,恐怕现在早是温夫人了,入宫之后温实初处处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