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缘一见的这位外公自己就是律师,遗嘱写得相当漂亮规范,死后财产分割也特别明确,这些专业书理所当然留给了干这行的二女婿。
不过单看落的灰,这些书估计姨父自己都没看过。
拿帕子掩了鼻子,克莉丝循着记忆翻检,居然真让她找到了好几本书单上对应的。
小镇上的案子千篇一律,根本用不上这些,在她提出借回去后,菲利普斯姨父很爽快摆手送给她了,还让自己的书记员帮忙送到浪博恩。
“你是个绅士,怎么能亲自干这种事情呢。”他拿出长辈的架子说。
有了这些书,至少近期功课可以接上了,克莉丝心情很好,没拆穿他向父亲炫耀的小心思。
看到弟弟要离开,玛丽和凯瑟琳也没多呆,起身告辞。
姨妈相送时还不忘神秘兮兮打听:“尼日斐那位贵客最近还去你们家吗?”
凯瑟琳表情不太好看。
玛丽面无表情说:“没有。”
“你们两个孩子,一个无趣,一个胆子小,真是没意思,我开始想莉迪亚了,你们的爸爸应该没把她送去修道院吧?”姨妈在她们身后道。
回去的路上,克莉丝自然问起这件事:“尼日斐的贵客是谁,和丽萃有关吗?”
玛丽一下明白过来,瞪了一眼凯瑟琳。
“你怎么又私底下写小纸条了。”
凯瑟琳被她看得一缩脖子,紧张道:“因为那位夫人天天来问,我也想丽萃了啊。”
这画面仿佛班干部在课后质问小报告。
克莉丝看了一会,失笑解围:“还是说说怎么回事吧。”
没有父亲,小弟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自小所受教育让她们对克莉丝很信任,很快就七嘴八舌诉苦起来。
“你在信里应该也知道了,简他们回哈福德郡住的那段时间,达西先生也带着妹妹来乡下散心,租下了尼日斐。”玛丽叹了一口气,“不过下雪前他们又回德比郡了,不过租期还长着,尼日斐就一直空在那里了。”
克莉丝好奇问:“那现在尼日斐住的是谁。”
凯瑟琳说:“是达西先生的姨母,德·包尔夫人。上个月她突然驾着车来我们家里,坐了好一会,像是生闷气呢,我们请她一起喝茶,也被拒绝了,她才问我们丽萃是不是在家。”
“后来她就去尼日斐住了下来,每天都要来家里坐一会。这位夫人确定丽萃没回来,就什么都不说,只是瞪着我们,到晚餐前就走,哪有做客不留人吃晚饭的道理呀,现在大家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呢。”
反正他们家早就是十里八村的风云家庭、瓜农大户了,克莉丝无所谓道:“我听姨妈刚刚的意思,她最近又不来了?”
玛丽撇嘴:“只是来得没那么勤了,爸爸说,既然她这么失礼,大家干脆都找理由呆在外面,到了也只有管家招待她,她才知趣一些。”
“莉迪亚呢?”
“她去舅舅家了。”
舅舅家快成班纳特小姐的活动基地了,简失恋了去那,二姐散心去那,现在莉迪亚犯事,还是去那。
不过这个时代给未婚小姐的活动范围也只有这么大。
克莉丝又问:“丽萃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要陪着简,还要分神看着妈妈,简又爱操心,所以我没告诉她们这件事,”玛丽说,“不过她上次来信说,简现在好多了,所以我猜应该就是这个月了。”
麦里屯到浪博恩不过一英里,说起话来时间过得很快,克莉丝将行李都放好,又换了套比较舒服的衣服,先去了趟书房,她爸果然不在,只有男管家在一边擦书柜。
“您要找先生吗,他去庄子上了。”
回来的旅途大部分时候都是坐船,汽船已经是很舒适的海上交通方式了,这次比先前罗切斯特先生安排的那艘又更好一些,克莉丝没觉得特别累,但是怕休息会睡着,索性拿了手杖又出了趟门。
附近都是自家佃户,地主肯定是认识的,克莉丝问了几句,中间不免被惊叹了一番变化很大,沿着他们的指引找到了班纳特先生。
班纳特先生还是那副老派保守的绅士打扮,正拿着一本书,站在田垄上给一堆佃户讲怎么掘土排水,带了眼镜,有模有样,仿佛那些新闻里科普农民增产创收科学播种的村支书。
克莉丝本来还以为班纳特先生往外面跑是因为那位德包尔夫人,现在一看,压根是他自己在书房外头找到了新的乐趣。
……她爸从庄周变成陶渊明了!
自己当初建议他老人家购置农机可没想过这一天。
克莉丝哭笑不得叫了一声:“爸爸。”
班纳特先生闻言抬头,也跟着愣了一会。
离开时,“儿子”还是一副清秀少年模样,现在褪去了所有稚气,已经是一个潇洒俊美的青年了。
及颊短发梳得很整齐,面庞温雅,似乎常含笑意,这时候向他打招呼,眉眼只是简单弯起,却态浓意远,亦庄亦谐。站姿毫无矫作意味,就这样气度不凡,在田埂上像是一副永远看不完的名画。
将书递给贴身男仆,做父亲的向一边走去,小女儿已经会意跟上了。
旷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