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出息的外孙;但现在,曾国强却抬头看着日历,忽然在想自己该被埋在什么地方了。
他爱人的骨灰盒就在老屋子里头,他肯定要和自己爱人埋在一起的。也不要什么高档的地方,就送去他们曾家村统一的纪念堂就行。
药水挂到他的身体里,曾国强靠在枕头上,又一次泛起了那痛苦的晕眩感。
他经历过一回了,但如今却比之前难受了太多,干呕的时候把胃里的酸水全都吐了出来,吐得面孔上都脏兮兮的,一点身为“人”的尊严都没有了。生病到最后就是这样,哪还有个人样呢?还不如快点去地里头躺着呢!
他太难受了。
挂水的时间不长,就一个多小时,但曾国强却像是死了一回一样。他的人又瘦了几分,仰着头躺在那里的时候仿佛已经没了气,只是偶尔会急促地呼吸一下。
陆云泽在一旁,虽然没有承受这份痛苦,但他的心已经疼得宛若刀绞。
他小的时候,姥爷还很精神,很解释,能够用扁担挑着两桶水在田埂上走路;但现在……对方却已经瘦成了一把柴,好像只剩那么一层皮贴在骨头上似的。
针头已经拔了,他赶忙帮着去拿了毛巾,给自己的姥爷擦擦面孔,再稍微抿一两口水,缓一缓此刻的情况。可曾姥爷现在晕得天昏地转,哪里还喝得下水呢?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皮子睁开又阖上,整个人痛苦得真不如死了算了!
他流了泪,伸手拉着自己外孙,哑声喃喃:“么儿……姥爷,姥爷好像撑不住……”
他想呕,可是什么都呕不出来,“这化疗,太……太难受了,姥爷撑不住。”
陆云泽已经哭了,在一旁不断抚摸着自己姥爷光溜溜的,已经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嗯,我知道……我知道很难受,姥爷,你歇一歇,睡一觉,咱们睡一觉就好了……”
“睡醒了之后我去买红烧肉给你吃,那种烧得软软的红烧肉,我们背着医生稍微少吃几口……”
“红烧肉啊……?好东西。”曾国强之前念叨了好些天,就盼着病好了去吃红烧肉呢,但此刻陆云泽拿这个激励他,他也只是摇摇头,“吃不动了,吃不动了。”
唇死死的咬住,大滴大滴的泪往下滚,陆云泽摸着姥爷,却又不敢哭出声。
他努力地盼着化疗药的副反应过去。
好不容易撑到了晚上,曾国强却只是不干呕了,其他的精神依旧提不起来。医院配的晚餐是很好的,有一个特别大的白烧鸡腿。陆云泽把鸡腿上的肉撕了下来,弄成小块给自己姥爷,但曾国强也只是吃了几条,接着就吃不动了。
“没力气啊……”他靠在床上,戴着自己的毛线帽子,“如果不做化疗,说不定还有点精神呢。”
陆云泽吸着鼻子,还在努力安抚自家姥爷:“没事,咱们再忍一忍,过两天说不定就好了呢?”
贺邵承站在走廊里,看着里面,也跟着不禁叹气。
两次的化疗已经足够痛苦,化疗药不断的侵蚀着老人最后的健康。他们都盼着这样的付出能够换来一些回报,换来一些肿瘤退缩的回报,然而实际上,检查的结果却并不如愿。
曾国强的体内,只有部分肿瘤体积减小了,其他地方似乎还额外冒出来了一点。
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得到这个结果,就算陆云泽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却也呆愣了好一会儿。
之前的努力和付出……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的好消息。
曾国强在病床上,身体格外虚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抬眸瞅着自己外孙,喘息了几下才沙哑地开了口:“么儿……姥爷的情况,怎么样?”
陆云泽没说话。
老头心里也就有数了。
他不傻,相反,他明白的很。自己肚皮里那么多肿瘤,密密麻麻,估计早就转移得到处都是了。也不能怪医院,这人总有死的一天,他前两年捡了一条命已经是运气不错的了。
他该回家了。
“么儿,姥爷知道……你对姥爷好。”水肿的手伸了出去,他轻轻地拉住了自己外孙,努力地捏了捏,“别哭,姥爷已经享到你的福了,你一点都没亏待姥爷……”
“姥爷……”陆云泽的泪还是落了下来,哽咽着和他解释,“医生说还可以加大剂量,换其他的药试试……可能姥爷你得的这个瘤子对之前的药不是很敏感。”
床上的人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一口气:“算了……算了吧……姥爷年纪大,吃不消这样治咯!”
他拉着外孙的手,其实整个人是解脱的。当人认命之后,反而对死亡没什么恐惧了。他活了七十八岁,有多少人能像他这样长命啊?当初战争年代,十几岁、二十几岁就死的那叫一个比比皆是,他老头子已经运气好得不得了了!
“么儿……姥爷,想回家。”曾国强笑了笑,“让姥爷回去吧,毕竟咱不是上海人,没道理一直留在这里的。”
陆云泽已经哭得涕泗横流。
他没有办法拒绝。
“你姥姥走得早,姥爷也是时候下去看她了,所以么儿,你别哭,姥爷不难受的。”他继续捏着外孙的手,“你现在,工作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