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根本没有人住在这里。他微微皱眉,这才意识到似乎是接通了电话,而不是被挂了。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低哑地“喂”了一声。
“云泽……是你吗?”
陆云泽没吭声,但是他急促的呼吸声却传了过去,让贺邵承立刻就确认电话另一头的人是他。
男人凝视着窗外,心脏跳动的节奏都快了几分。他在心里想过许多要和陆云泽说的话,很多很多,但现在却全都抿在了口中。
都没有意义了。
“你的身体……还好吗?”他低声询问着,那一天早上陆云泽的难受是那么的显而易见,让他后悔了许久自己的莽撞。他也是第一次,也没有做好准备,一切真的太……鲁莽了。
陆云泽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耳朵不争气地红了,他还是不说话,就微微颤抖着手,把电话拿在自己的耳边。他应该挂掉的,他应该挂掉的,可是手此刻却根本按不下去,就那样僵硬地捏着。
他的身体……糟糕透了。
那天晚上在火车上发烧的时候,他难受地想哭,可是又不能在公共场合,当着一群陌生人面前流泪。头晕脑胀,走路还腿酸,那个被欺负的地方也一直疼着。他连医生都不敢看,就只能自己撑着去买点药,回来之后更不敢和姥爷说这件事……
就算到现在,那个地方还有些发炎。
他一点都不好。
贺邵承顿了顿嗓音,知道陆云泽此刻恐怕不会想理自己。不过对他来说,这通电话能够打通已经很好了,因为一开始的时候,他都做好了要被挂断的准备:“我……很抱歉。”
陆云泽的眼眸染上了雾气。
总是道歉……
这个人……就只会道歉。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到新的一年了。提前和你说一声……新年快乐。”男人低沉地说着,“云泽,祝你新年快乐。”
“……嗯。”陆云泽终于颤抖着应了一声。
但这也是他能应的唯一一个字了。
电话里安静下来,只有偶尔能够听到对面的一声呼吸,想必贺邵承也是和他一样,正把手机贴在耳畔听着的。眼眶里逐渐湿润,他忍着没哭,但那些泪水却一直蓄在那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对于陆云泽来说,他是真的希望那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就只是在贺邵承的家里借宿了一晚。如果这样的话,他和对方此刻说不定还能笑着聊天,一起等到零点的那一刻,互相道一声新年快乐。
可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口。
呼吸逐渐急促,就算他很努力地不想发出声音,贺邵承也听出来,陆云泽是哭了。
陆云泽在电话的另一头……哭了。
男人的心情跟着沉了下去,虽然看不到对方的面孔,也听不到他哽咽的哭声,但他就是觉得此刻自己的心跟着绞紧了,比过去被刀砍破了头时还要疼。
他又把人弄哭了。
或许,就不该打这一通电话的。
男人垂下了眸,薄唇抿起,微微吸了一口气,沙哑地哄着:“别哭。”
陆云泽的眼泪滚下了脸颊。
他听着贺邵承哄自己,此刻想的却是凭什么不能哭。他受了那么多委屈,那么多委屈,现在就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一会儿都不行了吗?而且欺负他的人就是贺邵承,贺邵承有什么资格让他别哭呢?
“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的。”贺邵承顿了顿,嗓音嘶哑极了,“别哭,你早点休息……那,晚安。”
尽管他很想再听一听陆云泽的声音,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又把人惹哭了的时候,男人便无意再继续打扰下去了。在叮嘱完毕后,他就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退回到主页。
这栋别墅又一次回归了死寂,再无一点声音。
陆云泽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嘴唇都抿紧了。
眼泪滚下来,濡湿了他的嘴唇。他尝到了自己泪水的味道……一股咸涩。手机屏幕最终也暗了下去,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眼泪。或许是刚才发呆的时间有点长,刚做完这件事,屋外就传来了一声烟花上天的声音。
随着“嘭”的一声,一朵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将这漆黑的夜晚都彻底照亮了。这一声仿佛是个引子,接下来整个中华大地上都跟着响起了烟花的声音。除了这种烟火,也有人放炮仗,放鞭炮,屋外顿时吵吵闹闹,一会儿就要闪一下。陆云泽揉着眼睛看了看窗外,又扁着嘴吸了一下鼻子。
过年了。
他……明早还要给姥爷拜年呢。
这一通电话并没有让他彻夜难眠,相反,他躺在温暖的炕上,睡得很沉,一整夜连梦都没有做。第二天早上他还睡过了头,原本说好了要他去给姥爷拜年,结果还是姥爷进屋喊的他。陆云泽迷迷糊糊地起床,又从枕头底下摸了红包出来,里面赫然是一张新的百元大钞,是曾国强特地去银/行里换的。
“快点啊,稍微吃点早饭,咱们一块儿去县城溜溜。我听说今天县城也有人摆摊呢,过去给你买两件新衣服,过了年体体面面地穿去学校——”
“姥爷,你也买两件啊。”
“害,姥爷都这把年纪了,还穿新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