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谢渺低头,见她贯来平稳的手掌,此刻正轻微发颤。
“拂绿。”谢渺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且不说此事与他有没有干系,只说那郭阳作恶多端,哪怕真是他做的,那也叫为民除害。”
拂绿回想那名男子的模样,虽冷漠,却端正坚毅,看着确实不像坏人。
谢渺又道:“再者,我们如今住在崔府,崔表哥又在刑部当差,真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找他帮忙。”
穿好衣裳,拂绿扶她坐到梳妆台前,替她梳理起长发。
“小姐,我们要不要主动告诉二公子?”
谢渺反问:“你希望他被抓吗?”
拂绿认真想了想,摇头。
“那便是了。”谢渺捋着一绺青丝,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揽霞那边……”
“她藏不住事,瞒着就行。”
*
郭阳的名号,谢渺前世便有所耳闻。
这位京卫指挥同知之子,生前并不出名,倒是死后由于自家姐姐郭蕊的原因,大大火了一阵。
郭蕊在不久后便会嫁于四皇子为侧妃,因极得宠爱,引来四皇子妃的妒忌。二女遂起争执,四皇子竟被猪油蒙了心,对正妃大打出手。随后四皇子妃暗地将郭阳生前欺男霸女的事情散布出去,紧接着郭父旧案被翻出,四皇子妃的父亲咸阳郡王又进宫参了女婿一本——
言官见机而作,上奏弹劾郭家坏事做尽,无法无天,而四皇子竟宠妾灭妻,行包庇罪犯之事……
此事最后以郭氏几人被斩,四皇子被罚禁闭两月为结束。
且不说此事背后有无推手,只说那郭阳,生前的确作恶多端,这样的人渣,死于自残或是被杀,又有什么区别?
谢渺垂下长睫,掩去眸中的异常漠然。
无非是世上少了一个祸害而已。
*
谢渺陪谢氏用完早膳,一同到湖边散步消食。
春雨歇歇,淡樱累满枝头。风乍起,落英缤纷,渐迷人眼。
谢氏一手搭在谢渺腕上,一手扶着腰,慢悠悠地走着,“你那纸坊办得如何?”
谢渺尽拣好听地讲:“在枳北街租了个阔气的门面,足有三四百平。前院摆样品,后院造纸,还未开张,已经有人下了笔五百令宣纸的订单。”至于那人为何下订……嗯,那不重要,不重要。
“听着似乎不错。”谢氏用帕子掩嘴,懒洋洋地眯着眼,“那位方芝若,你跟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渺没有隐瞒,将方芝若父亲与未婚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谢氏听完,颇为感慨,“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故事,真是难为她了。”
谢渺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倒觉得,这是上天替她选的路,比起嫁人,这条路能让她走得更远,见识得更多,做出无人能及的成绩来。”
谢氏嗔怪地看她一眼,“你对她倒是极有信心。”
谢渺挽住她的胳膊,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姑母,您要相信我的眼光,今后她啊……绝对会替我们挣许多许多的银子。”
谢氏用手指推开她的脑袋,骂道:“简直掉进钱眼里了!浑身上下尽是一股铜臭味。”
虽是骂,却透着一股子亲昵劲。
“两袖清风非我本意,万贯钱财敲我心门。”谢渺不以为意地扬起袖子,甩了两下,“还有比这更好闻的味道吗?”
这下连嫣紫都乐了,不过很快,她便敛起笑容,小声提醒:“夫人,三小姐在亭子里。”
二人这才注意到,崔夕珺不知何时站在亭中,正隔湖望着她们。
谢氏投以微笑,崔夕珺扭过头,一声不吭地离开。
“……”谢渺问:“姑母,她最近都这样吗?”
谢氏点头,叹道:“终归是小儿心性。”
崔夕珺对谢氏的心结,主要来自于过世的何氏。生母与继母,从血缘上来说,便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深壑。哪怕她是在何氏过世四年后才进的门,此前与崔士硕毫不相识;哪怕崔士硕与何氏之前,曾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些事,又怎能跟何氏的孩子说。
谢氏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等她长大就明白了。”
崔夕珺何时能长大?谢渺想,恐怕要狠狠摔过一跤,才能明白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道理。
可遭受挫折后一蹶不振的崔夕珺,还是原来的崔夕珺吗?
谁又能说得清。
*
谢渺踏进院门,还未歇上一口气,便见桂圆殷勤地上前,笑眉弯眼地道:“小姐,二公子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拂绿的眼皮一跳,紧抿着双唇,下意识求助地望向谢渺。
谢渺的脚步微滞,随后镇定地问:“可奉了茶水?”
“回小姐,荔枝正在里头奉茶。”
“揽霞呢?”
“揽霞姐姐去小厨房了。”
“嗯。”谢渺道:“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一进内室,拂绿便按捺不住,慌张开口:“小姐,二公子是不是都知道了?”
“慌什么?”谢渺张开手臂,示意她换衣裳,“你记住,你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