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碧空如洗,春光明媚,昨夜阴霾已消凐无迹。
但闯进破庙中的那名男子,以及遗留在地上的那一串血滴,依旧给谢渺心中留下阴影。
那人是好还是坏?若是好人也罢,若是坏人……她们看清了他的脸,他会不会上门报复?
谢渺心神不宁,招来拂绿,交代她去破庙周边打探消息。拂绿出门的同时,沉杨敲响崔慕礼的书房门。
“公子,樊乐康那边出了点意外。”
崔慕礼神色无波,继续翻看卷宗,“人没死?”
沉杨道:“死了。”
“那就是没死光。”
“死光了。”沉杨道:“但他回程时,被人撞见了。”
“查清楚是谁。”
“查了。”说到此,沉杨话语一顿,抬着眼皮,留意他的表情,“是表小姐和她的两个丫鬟。”
崔慕礼来回摩挲着卷宗,半晌,未有言语。
*
拂绿再次回到旧庙,将里外仔细检查一遍,没有找到残留的血迹。她不禁怀疑,是否因昨日雨大,她与小姐还有揽霞都看花了眼?
怀揣着疑虑,拂绿花上好几天时间,在破庙周围打探消息,庆幸的是一无所获。她心里的石头落地,办完事后跑到附近有名的一家食肆吃肉燕。
肉燕又称太平燕,是闽州的一道特色小吃。浓香的骨汤里漂浮着颗颗肉燕,色如粉玉,口感嫩滑,韧而有劲。
拂绿的祖母是闽州人,她幼时每到生辰,祖母便会替她煮上一碗肉燕。随着年岁渐长,关于祖母的记忆渐淡,但生辰时永不变的那碗肉燕,却牢牢记在心底。
是以,每当拂绿有开心的事情时,总要吃上一碗肉燕。
她舀起一口浓汤,吞入腹中,待暖意充盈胃部,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幸好,幸好是她们多虑了。
旁边的长桌坐下几名汉子,穿着短襟衣衫,浑身汗味,似乎刚从哪里做力气活下工。
天气渐热,老板替他们倒上几碗凉茶,几人豪迈地一饮而尽,顾不上擦嘴,便开始说起闲话。
“喂,你们听说没?昨儿西苑那边出了大事。”
“我昨儿没上工,你快说说,出了什么事?”
“有人。”说话的汉子用手在脖子上一抹,翻白眼,伸长舌头,做出个死人模样,“死了。”
“西苑死人了?那边住得不都是达官贵人吗?怎么没点消息透出来?”
“那还用问吗?自然是因为死得不好看。”汉子道:“我有个同乡妹子,正好在西苑做丫鬟。听她说,那人来头不小,玩得手段也下作。每回姑娘们离开,身上都……啧啧啧,惨不忍睹。”
旁人骂道:“禽兽啊!”
“可不是?听说有好些个姑娘被活活玩死了。”
老板端上肉燕,插了句嘴,“这样的人渣,死了也是活该!”
“谁说不是?”汉子顾不上烫,稀溜溜地吞下几颗肉燕。
同伴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自食恶果死的呗。”汉子道:“他们这些人,玩得时候喜欢用药助兴,就那个,五石散,知道吧?”
“知道知道。”
“一不小心用多了,脑子糊涂起来,先是拿剑砍了侍从,又开始自残。听说发现的时候,身上都没一块好肉,血肉模糊的嘞……”
余下的话拂绿已经听不进耳,她捂着嘴,跑到角落,“哇”的一声,将肚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身后传来不算恶意的调侃声,“小姑娘胆子真是小,听几句就受不了?”
拂绿擦干净嘴,忍住恶心,坐回位子上,扯出一抹笑容,“我身子有些不适,让几位大哥见笑了。”
几位汉子倒是和善,摆摆手,“无事无事。”
拂绿又问:“几位大哥说的西苑是哪里?”
“是泉海山庄。”
泉海山庄?!
她今早还去过那边打探,可惜那些人嘴巴严实的很,什么都没有透露。反而在这个肉燕摊,听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消息。
拂绿喝了口茶,压了压,又问:“他死在山庄里,没人报案吗?”
“倒是来了几个刑部官差,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东西来,明摆着就是五石散吃多了,发疯自残嘛。”汉子道。
拂绿一副咋舌的模样,“还请了刑部的官差?想必这人来头不小。”
汉子不设防,脱口道:“京卫指挥同知之子郭阳知道吗?听说他姐姐最近跟四皇子打得火热,马上要入门做侧妃了。可惜哟,他没活到狐假虎威那天咯。”
*
拂绿匆忙赶回崔府,将此事原原本本转述给谢渺听。
门窗紧闭,内室只有谢渺与拂绿二人。拂绿说完话后,谢渺久久没有出声。
拂绿双手交叠在身前,即便努力克制,手指仍不安地绞着。再看谢渺,她刚午睡醒,腰后着软垫,半靠在床头。脸庞微侧,一头青丝倾落在肩,鸦羽似的长睫半阖,瞧不出内心所思。
拂绿迟疑地问:“小姐,您说那人会不会——”会不会与那桩命案有关?
“与我们无关。”谢渺冷静地说完,掀开被子下地。
拂绿连忙上前替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