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留下来,任凭李盏瑶如何劝说,那些大臣都不肯走了,坚定表示要与君主共进退。
混沌鼎沸的刀枪铁戈中,狂吠的“杀!”仿佛是抵在耳边嘶吼。
程英的长枪在风雪中,噌噌尖叫。
天星的双刀下,滴血成线。
又是一阵高亢的叫声:
“杀!”
“杀!”
“杀!”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
每个人都不再是人,是薄皮的西瓜,踩破了,红艳艳的瓜瓤坠了满地。
雪越来越大了。只鹅毛一样,似要一层层掩盖荒唐的罪恶。
这时,紧闭的,高高的宫殿门扉,突然开了一道缝隙,接着猝然大开。
随即,殿前层层叠叠的铁盾,轰轰两声,向两边移了异,完整透出门扉前的人来。
七皇子见了,长枪高举,示意所有人停下。
门扉处,一个人,是皇帝。
苍老,枯槁,虚弱,但满腔愤怒的皇帝。
他宽大的皇袍袖下漏着半截王剑利刃,刃尖拖在地上,发出“嚓嚓”刺耳的声音。
两方阵营的人,慢慢各自退守到对峙的方位。
“父皇!儿臣来了。”七皇子站在众叛军之首,高高叫着,周围四下都是持刀枪保护他的人。
老皇帝向前走了一步,腿下是打颤的。
李盏瑶清楚老皇帝的身体,赶紧山前扶住他,不想却被推开了。
七皇子:“父皇!这皇位,您坐了四十多年,现在老了,病了!该退位让贤了!别担心,儿臣会奉您为太上皇,会找天下最好的医师,一定会让您颐养天年!”
“闭嘴!猪狗畜生!”老皇帝手一提,王剑指向七皇子。
可王剑太重了,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剑也在颤抖。
然后“咣当”一声,剑砸在地上。
七皇子咬着牙,驳斥回道:
“猪狗?父皇,太子也您也骂他猪狗不如,我,您也骂猪狗不如。怎么您养得那么多孩子,都猪狗不如?养不教父之过,父皇,我们都是猪狗,您可为人吗!”
七皇子拨开身边的护卫,也走上前一步,眼里仿佛喷着火焰。
“你明明重用我,给我权力,为什么!为什么你皇位的人选里没有我!连她!连她一个女人!都能与我争,都敢与我斗!父皇,为什么!”
女人,自然是李盏瑶。
老皇帝没力气再去拿王剑,瞪着七皇子,一字一句道:
“因为你、不、配!”
七皇子仰天大笑,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笑完了长枪噌一下指向老皇帝的方向。
“我不配?我哪里不配!我是朝中唯一的成年皇子,对你事事恭敬,替父皇你鞍前马后!你这样的人,都能当皇帝,凭什么我不配!”
“因为你蠢!笨!是个弱者!太子和老三,老五斗得死去活来。你不敢入局。先太子和十一斗得如火如荼,你还不敢入局。十一走了,你才敢畏畏缩缩冒个头。可就这,一个被斗得翻不了身的先太子,你居然还只是和他打得半斤八两?你不弱吗?太子死了,来了个十六,既拉拢不了,也还是斗不过!谋略,御下,经营,大义,勇气,你有哪一个?”
老皇帝声音不重,可每个字,仿佛都有万山之力。
不仅砸向七皇子,也砸向了李盏瑶。
她垂着眼帘,即使是惰懒的皇帝,曾经,也是极尽权谋才上位的。杀伐,狠厉,一条条血路走来了,怎会是个一无所知的人?
七皇子的脸色,从开始的不削,变为惊诧,怨恨。
他呵笑了几声,苦苦的,比哭还难听。
“你都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看着你的孩子们争来斗去,就……就是,就是为了挑选一个!有谋略,会御下,懂经营,有大义勇气的继承者?太子斗了那么多年,从头至尾,就是一个人形桩子?包括老三,老五,你从来都没有瞧得上过他们!是不是!”
话到最后,七皇子眼睛都如淬着火了。
李盏瑶猝然抬眼,看向七皇子,又看看老皇帝。
他没说十一,李辄?
他知道老皇帝想要李辄继承皇位?
他怎会知道?这事,只有自己和老皇帝知道。
自己还未及筹谋,这事能流传出去的,只有从老皇帝那儿!
一个可怕的想法,不禁在李盏瑶脑中形成:这场叛变,会不会可能,老皇帝是推手之一?
大半年来,七皇子结交尹川王和平南王,老皇帝没有大力阻拦。
老皇帝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等不及了,于是透出点口风,说自己要立十一皇子。
七皇子对自己继承皇位之事,自认十拿九稳。如果没有确切消息,他局势一片大好,根本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逼宫,成与不成,都是巨大的污点。
而一旦逼宫,老皇帝就能顺理成章摘掉七皇子的继承权。
剩下的皇子中,十五体弱避世,十九刚成年可面上有胎记,剩下的二十,二十二,二十三都只是十来岁的小娃娃。
如此,只有李辄了……
而且,七皇子若联合尹川王、平南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