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点点头:
“属下确定。邓鑫是个满都城有名的浪荡子弟,姬妾众多,奇怪的是,除了“格非”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子嗣。于是,属下顺着这个疑点,去问了一些他曾经的姬妾。那些女子说,邓鑫从未让她们喝过避子汤。有些女子倒是坦然,说想用孩子谋得立足的位置,却不想久久不孕,于是私下各种找医师调理,偏门药方也用了,最后还是不孕。所以,私下都怀疑,是邓鑫身体有问题。有人偷偷暗示过邓鑫,邓鑫也丝毫不放在心上,还一副泰然若素的模样。属下顺着这条线,便是想,邓鑫从未有过一子,怕是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再者,寻常男子若不能延绵子嗣,定是要想尽办法求医问道。无论如何,这都需要医师的帮助。于是属下查了近十年来,与邓家所有接触的医师。于是查到,曾有一位医师,照顾了邓鑫整整一年。而之后,邓鑫每半年都要去拜访这位医师。这位医师,嘴巴紧得很。属下费了些力气。那位医师说,他在邓鑫身上做过一种很特殊的药法。便是让男子不宜有子嗣。只这个办法并不是百分百准确,所以,每个月还要服一种辅助药材。这样,便能确保,绝不会让女子有孕。”
“绝不会?若漏服了呢?”李辄问。
“小人也担心,所以按照格非小郡主的生辰推算月份,又去查了邓鑫两次拿药的时间,正好是六个月。说明,邓鑫绝对是按月服用的。所以,这个孩子绝不会是邓鑫的。而且,邓鑫与公主和离时,邓鑫也未要孩子。只是……”
他们和离了?
李辄心下闪过一丝震颤。他虽早知道,她与邓鑫的亲事是交易,今日听到明确的和离消息,心下还是送了一块石头。
他虽信她不会看上邓鑫,可万一呢……
邓鑫有好看的皮囊,还会那么多的花言巧语,很懂女人的心思,是风月场的常客,她能不能抵得住他那些迷人眼的花招?
而且,他还听说,邓鑫转了性,突然遣散了姬妾,断了烟花的享乐,日日不是在生意场上就是在府邸逗乐孩子。
从前,他们总要附庸风雅,却富贵温柔乡喝着酒谈生意,邓鑫转性后,只去茶楼,寻常酒馆,连侍奉的歌姬都不会叫。旁人若叫,他都会说,他做父亲的人了,再弄这些乱七八糟,格非长大会嫌弃自己的。
旁人笑邓鑫,是想哄公主吧。他也不否认,只是含着暧昧不清的笑。
浪子回头金不换。不少女人,都会带入,自己是那个天命的拯救者。
这样的转性,她真的一点都不会动心吗?
终于,幸好。
她和离了。
李辄回过神,问:“只是什么?”
“只是邓鑫依旧时常是和菁府看格非郡主。邓鑫应十分清楚小郡主不是自己的孩子……”
一个男人,会对自己妻子与别的男人生的孩子这般宝贝?
齐昭有些想不通。
李辄心下漾着不可言语的欣悦,不以为意道:
“养在身边好几年的,难免有些感情。”
李辄又问:“格非真的是十一年九月生的?”
“大概率不是。公主产子,是在鹭洲的一个小苑。属下去周围查访,却是一无所无。不过,属下从一个当地奶娘口中得知,她一个姊妹被大户人家挑去做奶娘。七月份开始,只做了两三个月,就被带走了。只是半途又给了许多银钱,放了她们。她姊妹休书一封,就带着全家人去别处落家了。至于是哪,便是不知道了。这般巧合又这般仔细,该是公主。但到底是不是公主,实在无法推测。”
“七月……”
齐昭知道殿下是何意思。殿下被贬前,十六公主来找过他,那时,正是十一月。十一月到七月,是怀胎十月。
他怀疑格非是自己的孩子。
齐昭忍不住说:“殿下,属下问了医师,孩子在七八九个月时,都可能出生。”
李辄看了齐昭一眼,像是责怪他给自己泼了盆冷水。
“是查到什么了?”
“在嘉禾十二年春节时,公主有几日既没有在当时办差的越州,也不知去了何处。不过,小人查到,有个叫江财的男子,总说一个叫周二虎的男子有公主撑腰,这事传得有些厉害。小人便顺藤摸瓜,查到在渔家渡口一个小客栈里,公主曾为周二虎教训过江财。正是那日后,公主的行踪属下查不到了。”
李辄不解地看着齐昭,冷嗤了一声。
仿佛再说,你这是何意?十六在这几日里,是去与别的男子幽会,有了小格非?
齐昭踟蹰着,不知该说不该说。
李辄不耐烦地冷然命令道:
“有什么边说。”
“殿下还记得,您曾一直命人留意着夏子安吗?”
李辄心下漾着的暖流与欢欣,如被赤条条扔到雪域里。
他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散去,眼里却蒙上一层冰霜。
夏子安,夏子安,她心心念念的夏子安……
她的怯懦,她的怨气,她的不安和祈求,指向的都是那个男人。
夏子安。
齐昭身后的腰封里,抽出一本蓝面的簿子。
而后将簿子呈到李辄面前,在他的桌上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