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晨曦,还是微冷的。
钟侃、陈南青已经到府。
李盏瑶披散着长发,未施粉黛,灰粉色的衣裙衬得脸色越加苍白。
她漠然地听着李辄讲述临雪城遇袭猛犸,以及肖青云指让他为城主之事。
李辄一一述完,才说:“所以十六,非我不愿提前传信与你们。是没有人也没有信件,会比我更早回都城。”
钟侃在一旁点头。
陈南青却是如李盏瑶一般,心头也憋着一股气。张珩一早来扣门,说十一殿下在公主府内等着大人,有要事相商,他就知道大事不好。
李盏瑶却冷笑一声,讥讽道:“哦,这么说,我还要体恤皇兄,连日劳顿的辛苦了?”
李辄与钟侃从廊檐出发后,便一路快马加鞭,只累得实在不行了才会停下休憩一个时辰。如此,三四日的功夫,总共睡了不到三个时辰。
遂二人此刻不仅风尘仆仆还更有些憔悴,眼下乌青,双眼都熬着红血丝,胡茬更是都冒出一大截。
“十六,我并非此意。”
李盏瑶冷嗤一声,只问:“皇兄你如今说了这么多,还把陈大人也叫来,那是何意呢?”
李辄顿了片刻,“利用太子之事,要么搁置,要么舍弃。”
李盏瑶尚未说话,陈南青便疾声道:
“殿下!万万不可!太子谋定而动,如今箭在弦上只缺一个时机。听臣一言,趁着如今城内无人知晓您回来,您即刻出城!如今,等不到五月端阳,那就将计划提前些时日!只绝不放弃一石二鸟的机会啊!”
李盏瑶冷眼瞧着,这陈南青当然比任何人都希望李辄能早日回朝。
李辄目若寒箭射过去,冷然道:
“陈南青,你未听明白我的话吗?若猛犸大量来袭,临雪城和廊檐,就是螳臂当车。多耽搁一日,边境数万人就多一日曝露在险境中!你们没有见过它们,想象不到,光是它们出现便足够引起人的向死之心了!如果,猛犸明日就袭击临雪城,以临雪城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被踩为齑粉。我如今快马赶回,不过是抱着它们尚未有完备的防御不敢轻易再来的侥幸心理。如果,我继续拖下来,就不是抱着侥幸,而是故意戕害!”
陈南青又说:“殿下!猛犸,可能明日、后日袭击临雪城。也可能明年、后年!甚至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陈南青,你要我以一己之私却赌一城数万人的性命?”
陈南青急道:“殿下!不是要您不禀告猛犸袭击临雪城之事,只是迟些!半个月!最多半个月!下官会在半个月内促成太子逼宫!下官和公主筹谋了一年多,万不可在此刻功亏一篑啊!即使在这期间,猛犸袭击临雪城,等除掉太子您立功后,再夺回临雪城就是!”
“若我今日能为回都城不顾边境安危,他日又岂不会因其他利益不顾国家安危?
若我今日踟蹰,和太子为排除异己勾连北戎有何区别?都为个人之私罢了!”
陈南青唉声叫道:“殿下!三思啊!”
“我心意已决。”
一直沉气的李盏瑶突然大声道:“好!”
“皇兄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皇兄心意已决,我等也不多言。只有一事,今日也要说个分明。”
钟侃,陈南青,张珩三人神色各异,却都凝重地看着她。
李盏瑶忍着快要痛炸的头,只道:
“当初,我一力筹划要迎皇兄回都城,是因皇兄被贬在我。如今,不是我要背弃皇兄,是皇兄不再需要我的承诺。我能为皇兄做的都做了,如今事不成,不在我。但我希望皇兄能给我个承诺,承认你我之间不再有任何亏欠。钟大人和陈大人也做个见证。以后,个人走个人的路。我也不再是你的谋臣。”
“我从未觉得你亏欠我!我一直以为,你做那么多,仅仅是从……希望我回来。”
仅仅是从心底喜悦,欢喜,企盼爱人相归而做的努力。
李辄突然觉得她有些陌生。恍惚间,三个月前的耳鬓厮磨都是幻梦。
偿还,偿还,一切又都是偿还。
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屋内寂静无声,张珩悄然看了公主,发现她眼神阴鸷,阴沉沉的怒气似乎能从头发丝流出来。可不知怎的,自己心下居然有些暗喜。
“我当然希望皇兄你回来,你回来了,我便一身轻松。”
轻蔑的声音,夹着怨怼,将李辄最后一丝幻想也撕碎。
李辄愣了片刻,而后半低下头,像在思索。晨日的光,越加足了。他脸上的明晦也更分明。
突然,他起身拂袖,一脸的漠然,一半的目光掩在睫毛的阴影里。那么一瞬间,李盏瑶仿佛看到前世的李辄,后背突然袭上一股熟悉的冷意。
他自用最普通的语调,似空山落雨,寂林穿风,只道:“十六,你从来不欠我任何。从前是,以后也是。以后,你我之间,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不再有什么兄妹君臣,权当彼此间毫无干系。”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陈南青忙追出去,“殿下!殿下!”
钟侃也起身,两难之下,留在了屋内,对李盏瑶道:“公主,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