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辄陡然冷眼射向齐昭。
齐昭赶紧禀告:“那些野人,在分食猛犸肉。”
肖青云接话:“猛犸肉真能吃,倒还是这些时候听到的唯一一件好事。”
李辄只冷声斥问:“无人告诉他们,猛犸是被毒死的?不能吃吗!”
闻言,肖青云有些尴尬地咬牙唇角。
齐昭:“属下说了!可野人们根本不听。他们说,这是他们的习俗。只要杀了他们的同伴,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族人都要吃杀人之物的肉。意为,杀亲之人,势必啖肉之。别人如何解释都无用。”
李辄和肖青云于是速赶往野人处。
到了果真看到十几个野人,各个面前都放着一大团白乎乎的肉,上面还黏着半透明状的液体。因不让野人们生啖猛犸肉,双方都隐隐透着敌意。
野人们一边护着怀中的猛犸肉,一边警惕地看着临雪城的士兵。
这时候的敌意,已经不仅仅关乎猛犸肉,更像彼此双方多年的积怨,在这一刻找到借口发出来。
若不是城主下令,只怕早就打得你死我活,谁还管你吃不吃有毒的猛犸肉。
见来人是李辄,野人们没有表露出敌意。
李辄问翻译官,“告诉过他们,这猛犸是被毒死的,生的不能吃吗。”
翻译官生怕连累到自己,赶紧回:“说了。还是执意要吃。”
李辄:“那你告诉他们,猛犸还有很多匹活着。若为复仇,啖肉再多也是流于形式的自欺欺人。若为达哀思,复仇心智,我们尊重他们的习俗。只生食易留毒素,以火炙之能减毒且更合入口。至亲之间,心意不在多少,贵在真诚。你们死去的亲人也不会愿你们费力逃出,却死于自己的囚牢。”
翻译官删繁就简将李辄的话转述给野人。
似乎野人们不会用火,也似乎因雪域不便用火,面对火时,野人们既渴望又恐惧。
最后还是在李辄的示范下,一个个才敢用铁丝穿着猛犸肉,放在火上炙烤。
野人们也不知是出于仪式的虔诚还是火烤后的猛犸肉味道真不错,竟将之前割下来的猛犸肉都吃了。
晚间,李辄和肖青云在城心阁的正厅内,同工商讨应对猛犸的对策。
基本达成一致的是,远距离箭术攻击,加用毒。还有一点尤为重要,便是足够的人手。
李辄:“必须要上报朝廷。但不能走漏风声,一旦世人知道这种怪兽,即使远阁千里,也必然四下起乱。”
李辄知道,原先准备的那套流言说辞,已经完全用不上了。活生生,巨大的,不似人间该有的生物站在临雪城之前,人的安全感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言辞渲染,就已近崩溃瓦解了。
他宁愿恐惧和不安是事先演练的。
李辄指着地图,簌簌道:“临雪城到都城有四千余里。大沥沿途两个驿站间差不多是两百里,十万火急的战报都会用最好的赤峰驹来传信。而赤峰驹最快一个时辰恰好是两百里左右。每个驿站换一匹快马,不眠不休,二十个时辰能到都城。如何,在两日内,也能赶到都城。”
肖青云:“你算这般清楚,意思是,你要回都城面圣?”
李辄:“猛犸之事,骇人听闻,仅以书信难叙清楚。”
肖青云:“临雪城的罪臣,若要离开雪域,必得得皇上允准。需要先到廊檐,从廊檐将离都的折子送到都城。皇上允准了,你才能越过廊檐。这一来一回,走普通驿站就需两个月。若真要传十万火急的军情,也只能城主去。不然,别说什么赤峰驹,你根本过不了廊檐。”
“你的意思是,你去面圣?”
肖青云肃声拒绝,“不行!我不能离开临雪城。我只要离开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弃城而逃。到时还未到都城,临雪城怕就散了。临雪城一散,猛犸还挡什么?临雪城散了,肖家也就死到临头了!”
“我看过案牍,你们临雪城城主的交替是由一任指认下一任?”
肖青云点点头,警惕地看着李辄,“你……想干什么?”
李辄知道自己不该说,也知道其实现在只需等待,就能等来诏自己回都城的命令。可如今,事态偏离,他不能为一己私欲不顾边防线。
多等一日,就多一日提心吊胆。没有人知道,猛犸和异人下一次出现是何时。明日,后日,三日,五日后,还是一月两月后?
必须未雨绸缪,攒组更多精锐的士兵在临雪城。同时,此事还必须静悄悄,暗地里进行。没有王者的调动,是根本做不到的。
“肖城主,你可以指认我为下一任城主。”
肖青云觉得自己听错了。
“……”
“我非要夺你城主之位。你指认我可以密而不发,只为我可以有快速回都城名正言顺的身份。我离开,你稳居临雪城,所有的权力调度仍在你手中。今日是三月初九。你若不放心,可以在指认我为城主前,让我指认你为下一任城主,拟定落款日期为三月十五,写好文书,盖好印章。如此,你再指认我为城主,落定日期为三月初九。如此,你既不用担心指认我后,我不指认你为城主。也不用担心我回都城与争城主之位。”
李辄的话语虽坦荡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