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筒里的烟火刚放出去,邓鑫一撇头就看到浑身是血的天星和冬娇。
死士发现向外传信号的邓鑫,横刀劈来。
邓鑫躲闪不及,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随即一股热流就喷溅到脸上。而面前的死士,被人劈开胸腔,血和内脏都像失去禁锢的石头,直往下落。
“进去!”
冬娇一掌将邓鑫推入屋内。
邓鑫被吓蒙了,木愣愣转过脸看向李盏瑶,“公主,我,我们能出去的吧……”
不多时,外头咻咻咻一阵声响,接着伴随着一阵打斗声和接二连三的惨叫后,院落突然安静了。
一串清浅却极稳的步履声顺着回廊慢慢靠近。
众人敛声屏息地看着映在窗棂上的人影。青儿则哆哆嗦嗦躲在邓鑫怀里。
门开了,浓厚的血腥味顿时扑面涌来。
张珩手提灯,躬身站在门前,低眉垂眼道:“公主,小人来迟了。”
半目月色上的乌云,悄然褪去,冷冷的月光,浅浅映照出庭院内横七竖八的尸体。
浓厚的血腥气让李盏瑶止不住地想吐。
“留活口了吗?”
“留了。”
“放他回去给他主子带句话,今日这事我当他不知不罪,改日登门时,希望能给彼此一个满意的退路。”
“是。”
李盏瑶吐得昏天暗地之时,一方手帕子递到面前。
她接过去,一抬头,发现是卢行止。
“谢谢。”
卢行止静立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着庭院中染血的梅树。
良久后,才幽幽道:
“陈大人向我们坦诚事先引导我提出查土地,后续再借着您的名义拆分温国公土地。也是他向温公国透露,公主有皇命庇护,势必要动土地。他原本目的是让温国公与您成水火之势,之后再‘不择手段’也有名目。只是没想到温国公听说越州顾家的事,狗急跳墙,先下手为强,害得大家都遭此劫难。
更深的目的,陈大人未细说,想来,也是公主憎恶的根本原因。”
李盏瑶不动声色地看着卢行止。
“卢行止,你变了很多。我记得最开始认识的你,舒朗、豁达、自信,现在的你……”她顿了顿,“太拧巴了。”
“知道为什么吗?”
卢行止低头苦笑,“当然知道。”
“你既知道,便不该来找我。”
卢行止突然拜行大礼,“公主最愤怒的是陈大人的算计,而不是处理温国公的土地兼并上。说明公主您只要愿意,是可以处理陵兴耕地兼并问题。
下官知道,大沥的豪强权贵土地兼并是顽疾,官官相护,盘根错节,究其根本是无人有刮骨去毒的勇气和手段。
可公主您不同,您有手段,不结党,更……无所畏惧。
这般要求会将公主推入多方攻陷下。无可否认,从公主角度来说,这要求自私。下官愿身先士卒,以全力站在公主身前。”
李盏瑶静静看着他,恍若看到一只新的白鹤,冉冉而生。
可她还是幽幽道:“卢行止,抱歉,我做不到。”
皇帝不在乎的事,内阁做不到的事,满朝臣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尽管谁都知道,这对百姓好,但这天下的百姓,她李盏瑶无能为力。
“下官恳求公主看看这些账目!陵兴的米,市价十八文一斤,周围郡县的米价均在十文以上。而大沥都城的米价还不到十文一斤。桑户们勤勤恳恳一年,付高额佣金,卖蚕丝后看似盈余颇多,可根本不够一家的口粮开销。
这儿还有江南各地郡县的人口增长和死亡数。每年,陵兴死亡人数,尤其是冬季,死亡人数几乎是其它郡县的三倍。陵兴的后坊街,公主去看看便知,一地瘦骨嶙峋,饿殍冻死之人。
下官恳请公主再考虑一番,给陵兴的百姓一个生的机会。”
卢行止手上捧着几本账目,深深拜在地上。
夜风森森,她的裙摆随风在卢行止面前动了动。
人却不说话。
钟侃在不远处,暗暗观察着二人。
女人洁若玉骨的手伸出来像要扶起男人,可伸到一半又收回去。
然后一句话未说,悄然转身。
钟侃走过去,“行止,起来吧。公主走了。”
“……”
张珩跟在李盏瑶身边,悄然道:“他说得那般情真意切,我差点以为,公主要应了他。”
李盏瑶暼了张珩一眼,“别人不知道,冬娇该看得出,你带来的人都是镇抚司的。回都城后,太子估计要敲打你了。当心些。”
“公主放心。不过,我还是等陵兴这边的结束了再回吧。”
“你在都城,我安心。”
张珩失落地神色一闪而过,而后道:“小人明白。”
看李盏瑶脸色差得很,颇有些责备道:“公主不该生那么大气。”
“一时忍不住。我无事。”
“您现在终究不比往常。”
手上拿着药的邓鑫,匆匆从另一条路而过,听到此,心下咯噔一下,什么叫现在不比往常?
算了,也不干我的事。
又匆匆跑进另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