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见他今日下船时直接让一个男人去哪哪票号支银子。他可没用票号,只给了一个信物。什么信物能随便支银子,那只有钱庄是自家时才能凭信物啊。”
李盏瑶点点头,问:“还有呢?”
钟侃即刻回道:“是,船老大也说过他的船很大。可他们货多一点,船大点,带得仆从多点也无可厚非啊。”
卢行止若有所思道:“大沥最有名的产瓷器之地是斧钺。斧钺道都城,两地码头都有接应的人手,一趟也最多一月便到,确实不需带百十号人。”
李盏瑶问:“我们从都城到越州走的是沥河。一路上,可见到过他们这般大的船?”
众人摇摇头,邓鑫这时插嘴道:“沥河太浅,一般大点的货船都会走渭江。”
李盏瑶:“可我们遇到他们偏偏是在沥河。而一百多里外,就有个出海港。秋水湍湍,夜风助航,一夜百里不在话下。”
“注意到刚救上来的仆从中,很多人身上都有草藤吗?”
钟侃:“水里有水草……现在是秋季,没有水草!”
李盏瑶点点头,“海运因为航路远,风浪大,为避免瓷器的损坏,就会先把瓷器捆再把它们都放在洒满种子的泥里。等种子长成藤蔓就会牢牢塞满瓷器的间隙,还能起稳定作用。正常出港的船,必须在申时前到达港口,且配备随行官员。可你看顾无津的船。所以我说,顾家一定在走私。”
钟侃:“怪不得他只字不提报官。”
邓鑫冷笑一声,“哼,他是在提防着我们。哪个商贾不于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么大的船出港官府真不知?官府是死的吧。最可能呢,是他走私官府是默许的,然后悄悄抽些成。指不定他顾家还要找官府登门道歉呢。”
卢行止呛声道:“你这般熟悉,想来这种事做过不少。”
邓鑫冷哼一声,“天下乌鸦一般黑,先把官里的脏毛抓干净,再来谈商道吧。”
李盏瑶不理他们的争辩只道:“一根藤上的瓜,我还怕他不去找官府。只是,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
“邓鑫,你以行商之名,去摸清楚越州一带商场的形势。这走私,不可能只让顾家一家吃着海上的生意,你查清楚还有哪些商贾参与了。记住,我要实实在在的证据。冬娇给你,护你安危。”
“钟侃与卢行止,你们以钦差之名去越州官场走一遭。谁迫不及待帮忙去捞,谁嫌疑最大。像顾无津这样的半个掌家人,不会亲自出海,他顶多是与真正出港的人交接一下。你们盯着,官府里谁在为他们包庇。”
卢行止不自觉就跟着钟侃一起点头。
邓鑫听了回道:“公主,等到越州,人顾公子还安排我们食宿,我们这背后算计人家不好吧。”
李盏瑶:“第一,我们救他,收他一点回报理所当然。否则让人家一直记着欠我们的救船之恩?第二,我们的算计,不是针对他这个人,而是他做的事。利出一孔。他顾家不走私,这笔钱就进官窑的口袋。而且,你觉得顾家走私的仅仅是瓷器吗?”
邓鑫无奈撇撇嘴,她说一,自己敢说二吗?
“卢行止,你熟读律法。记住,抓的所有罪行,我都要有条可依,有律可判。”
“是。”
等他们三人出去后,李盏瑶才慢悠悠对陈南青道:“陈南青,他们两个人可不是真的钦差大臣,没有你,这桩事最后压不压得住,还真难说。你愿意装聋作哑,继续装着好了。大不了我再当一回目无法纪,滥杀无辜的恶毒公主。你就这样看着,幻想你的明君,能在无人忆起的冰窟踏雪而归。可能吗?”
李盏瑶冷哼一声,回自己舱里倒头便睡。
江南趴了一堆吸血虫。前世她可没那么好的气性。
对顾家财产,不管合法的还是非法的,全都揽入馕中。那些个贪官,没证据的她便捏证据,有证据的,罪责轻照重的判,重的照死罪判。如此,不怕那些贪官不拿钱出来救命。
一个地方杀得血流成河,恶名出去,到第二个地方只会更容易。
她前世之所以能斗倒太子、熬死老皇帝、撑过八王治乱,与李辄缠斗多年,就是掌握江南的经济命脉。
开始是商业、然后是手工蚕桑业、再到水利、农历……
她那时才知什么叫作真正的,江南熟,天下足。江南富,国库足。
到自己的舱房里,卢行止忽道:“钟侃,公主是会用我们两个来胁迫陈大人帮她吧。”
“行止,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自然应下她的命令。不就因也觉得她说得对吗?走私、官商勾结。我们做的事无愧于心,无愧于百姓律法。至于背后的勾连,在乎那么多又作何?”钟侃面露难色想了想,才继续道:“而且陈南青大人并非如你想得那般忠贞清明。他与公主之间很复杂。具体我也不知。反正我们好做自己的事,知道拿住奸商贪官于国于民都是一桩好事就行。”
行路将近,彤云满天,朔风翻滚,纷纷扬扬的漫天飞雪,整个世界除了白,好像再无其他。
一行七八个人,皆是黑马红衣,鹰隼一般破雪而来。
终于,在遥遥看到一大片黑乎乎朦胧的墙后,一个人慢慢牵停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