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在床榻两层架板间,全身不能动弹,钟侃觉得自己脖子快断了。
从军营中跑出来后,公主便拉着他、关长平三人躲在这小屋。
就这藏身之所,还是公主拿刀逼着关长平,他才说出来的。
公主信誓旦旦说,只要耐心等下去,杨一征必败。
一个弱女子一声苦都未叫,钟侃自也不好意思叫苦。
屋外,齐昭等人找了一圈,还是未找到,便揣测道:“殿下,会不会公主渡水逃到北戎去了?”
正说着话,屋内突然“咚”一声巨响。
钟侃大惊失色,慌忙按住头、脚并用疯狂撞着夹板关长平。
“咚咚咚”又是几声更大的声响。
床板被掀翻了。
钟侃气得脸涨得通红,整个身子都压着关长平。
李辄飞快冲入屋内。
屋内,李盏瑶已持刀在手,凶神恶煞地紧盯着屋门,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狼。她瞥见影子,心也提到嗓子眼,正要冲出去,却听见有人叫“十六!”
她看清来人的瞬间,丢下刀,一下子扑进人的怀里。
“皇兄!是你,是你们!”
李辄稳稳接住飞奔而来的人,像寻到失而复得的珍宝,更像要将人塞进血肉里般紧紧圈着。
“是我、是我!别怕,别怕了!”
他抚着她的头,疾声却温柔地低头道:“幸好我来了,幸好,幸好……”
“我知道凭着你的聪慧,一定不会让杨一征找到你!”
“幸好,幸好……”
他像自己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没有明说到底庆幸什么,可冥冥之中,却觉得彼此都明白,这“幸好”二字的含义。
十六耳边是他咚咚咚的心跳声,居然响如擂鼓。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心跳可以这般有力。
突然,她意识到自己在他怀里,脸瞬间变得滚烫,于是讪讪推开李辄,故作只是激动道:“我们只当时杨一征的人,以为必得有生死一场了。”
钟侃一头捶在关长平头上,恨恨道:“姓关的,我与公主殿下保你性命,你还反咬我们一口!若真是反贼,你真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真是做梦!”
关长平冷笑一声,“反正都是死,还不如舒服点死。”
钟侃冷哼一声,“叫你平白死了,反而亏了!”
李辄将十六扯到自己身后,道:“关长平,知道杨一征为什么起兵吗!”
“……”
“穆潮生与北戎通敌,被当场抓了。”
关长平抬起头,满眼写着不可思议。
李辄:“穆潮生是抵赖不了的,他是可能一己承担通敌罪责,可你觉得他会包庇你,说你与此事毫不相干吗?还是你觉得,凭你与穆家的关系、不在通州却在此处的事实,皇上会信你无辜?你为官多载,各中勾连手段你比我清楚!”
关长平瘫坐在地上。
李辄:“北戎人要一个公主,在亲生女儿和一个棋子的女儿之间,她会选谁?”
李辄冷冷地盯着关长平,“所有的和亲公主,哪怕是皇帝的亲生女儿,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平津四年,大沥与西昌盟约破败,两位和亲公主玉清、德媜被吊死在城楼。
丰庆元年,前朝婉贞公主在南疆国暴毙身亡,南疆密而不发,将公主扔在乱葬岗。还是当地义士前去收殓,才发现公主遍体鳞伤!
丰庆八年,当朝二公主,被和亲至北戎。一女先嫁北戎王、再嫁弟、嫁子。其子从公主处套取大沥国情未国,对公主行牵羊礼。公主投缳自尽,北戎人却救下她。在双方交战时,竟以五马分尸之邢挑衅大沥、鼓舞士气!”
一旁的钟侃听得心惊胆战,这些也算皇室丑闻,就这么连着腐血烂肉倒在他一个平头百姓明前,吓得他气都不敢大喘。他猛地想起,公主和亲过仇丹!顿时,对李盏瑶又多了几分敬佩。
李辄的声音越说越冷,最后居高临下,像是幽幽厉鬼,惨声问道:“还有很多和亲公主惨死的事例,关长平,你还想听吗?”
“不!”关长平一把扯住李辄的衣角,“求你,求殿下,救救我女儿!”
“葭葭她,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拿我的命,换她的命!”
“那要看你女儿值不值得救了!”
关长平扫了眼屋内的人,随即齐昭、天星利索的退出去。钟侃慢半拍,直到李盏瑶给他一个眼神,才急忙跟着她出去。
李辄却拉住李盏瑶,“你在。”
关长平无声地长长叹口气问:“殿下知道为什么杨一征要起兵造反吗?”
李辄:“是为了顶罪?”
关长平点点头,“杨一征是太子的人,只不过与太子的接触全是通过我。因为太子不想让别人知道杨一征是他的人。”
李辄:“为什么?有军侯站位皇子也属寻常,太子手下崇国公、镇远侯不都是军侯?”
关长平:“太子没有明说过,但我与杨一征都知道,太子是想有朝一日让他去都城担任守卫将领。以为将来。”
十六默默想道:以为将来,太子有将来,杨一征却是两世都没有将来。
关长平看了眼略显平静的李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