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伤,李辄在府内昏天暗地躺了四五日,五日里,除齐昭外谁也不得见。
第六日时,他终于忍不住问:“十六有没有来过?”
齐昭尴尬摇摇头。
李辄未再说话,冷笑一声,极力掩饰着落漠,自嘲道:“也是,她说不定自顾不暇了。”
“不过,这些药却是公主派人送来的。”
李辄瞥一眼床边的瓷瓶子,足足有四五罐,略带诧异地问道:"这些全是?"
“是,听送来的人说,做这些花了公主一天一夜,连觉都未睡。”
齐昭看李辄还是拧着眉头,赶紧又道:“殿下放心,下官已经找医师看过了。医师也说这些都是用极好的药材,对症下药。萃取、制做也都是一等一的工艺!之前夜里,殿下您疼得睡不着正是用了公主送来的药,哦!就是这瓶,镇痛的。还有这瓶是去瘀血的,这瓶是说能加快伤口愈合的……”
"好了,齐昭你下去吧。”
等殿内只剩李辄,他才将药瓶拿来一一看过。
馥郁的药香沁人心脾,恍惚间,他竟觉得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慢慢的,一圈圈将自己结成蚕茧。
约莫近一个月后,因荣贵妃生辰即将开庆,李盏瑶才在李辄的恭请下登门。
“我若不请你,你也不会登门?”李辄靠在软塌上,眼神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
唇若红樱,肤若凝脂,剪水瞳凉如秋月,原来早已与自己暗中窥探,又备受欺侮的小女孩,恍若两人了。
李盏瑶像是忘了之前的执拗与试探,只巧笑道:“自然是担心打扰了皇兄将养身体啊。”
李辄不置可否地一笑,“你的药,倒是很管用。”
“皇兄用得上便好。”
“倒一直未问过,下毒、制药,这些都是小时候学的?”
李盏瑶愣住了,却发现他目光落在窗外,姿态好似闲谈。
真是闲谈吗?他的认知里,她的少时是被钱知世控制、侵犯的不堪时光。他怎可能轻易提起?
“嗯。”她清浅应一声,慌乱的内心却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了?陈南青!定然是他!陈南青,你若非找死就别怪我了……
恰时,陈南青入内。
他来是与李辄商讨如何拿到荣贵妃的随礼名单,有了礼单,大致的亲疏,便也分得出,那些人是党羽,那些人买官也有查验的方向。
荣贵妃、大皇子的党羽都有谁,陈南青知,李盏瑶更知。她饶有兴致地打量陈南青,看他装模作样的策划如何分布人力,如何里应外合,便觉可笑。如此大费周章,为得便是做给自己与李辄看的吧……
“公主觉得呢?”陈南青突然问道。
李盏瑶神思早就飘到边塞杨一征那儿,于是随口应道:“我依陈大人安排行事便是。”
陈南青眼神阴鸷地瞥李盏瑶一眼,不再话下。
待人都走后,齐昭进来禀告道:“殿下,那个叫钟侃的书生离开仇丹冶炼厂后,又辗转去见了程元帅。程帅见他后立马派人去了峡山口。只是未见那儿的守将,而是悄悄在附近勘探。回来后,倒是奇怪,拨了一队将士在附近三五城购买铜等矿藏,且走得不是军饷,而是程家私帐。”
李辄略感惊讶,反问道:“程帅这是在为自己扣造反的帽子?查明白为什么了吗?”
“殿下这倒不用担心,虽然帐走的是程家私帐,但在当地军械司一一记录了。也就是说,程帅用自家银子给国库上了一笔军械。至于为什么,仿佛是与峡山口有关,具体事项下官还在命人查。”
“好。”
“还有一件事……”齐昭顿了顿,像在思忖如何说,“公主预支了每月一半的铁矿,全部送到苍白城的军械锻造处。万佛殿建造正是最需银钱的时候,仇丹那边断上两三个月还可,若再久,只怕要停工……到时,皇上那边,殿下也不好交待。”
李辄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你暂且不要打草惊蛇。若银子有缺,只管来报我。”
他的手摩挲着小小的瓷药瓶。她到底在做什么,自己都无法让程昌站队,她却与程帅搅在一起。
疑狐着,便问道:“吹梦楼钱氏的画像还未找到?”
“殿下恕罪。时日久了,当初的通缉画像无人想着去留存,所以,还为找到。可蹊跷的是,吹梦楼所属郡县的案卷属下去查过,竟与刑部情况相似,通缉画像也消失了。”
齐昭低头沉思,一副要说又不知如何措辞的模样。
“有话便说,我只当病中恍惚,听过便算。”
齐昭吸了口气,神色凝重道:“前几日,属下去找当年专门负责画通缉令的画师,想着虽时日久了,当说不定画师们能记得。可不料,竟发现六七名通缉画师在半年内相继死亡。属下斗胆,若那两个账房先生说的是真的……会不会是有人担心画师们某天突然发现类似的长相,所以提前处理了……”
齐昭偷偷瞥着李辄的反应,却见他神色未动,双瞳上只仿佛覆盖一层薄薄的冰雪,目色静静落在遥远之处。
李辄暗思着,若她真是钱氏的女儿,是吹梦楼的小楼主,那些人不被杀才是意料之外。
良久,他才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