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的雪地里,朽如烂尸的女人在雪里艰难爬行。她的身后拖出长长的血,血冒着泡,像沸腾的岩浆。
女人看到他,溃烂的五官变得更加扭曲,她嘶叫着:“阿辄,你还未带我回家!你怎么敢来!”
“你要带我回家!”
“你发誓要带我回家的!”
他想追,又想逃,进退维谷,他深陷在深深的泥沼里。
恍忽中,他听到一股细弱游丝却绵延不绝的叫声。
“李辄,李辄……”
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他!
李辄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血色尚未退散。天旋地转。他想动,却觉得全身被绑住。
“李辄……”
听清了。
清浅的呼唤,将他的意识慢慢拉回。
呼唤声伴着温热的湿气扑在他的脖颈间,他低头去看,一股淡香混杂着血气率先涌入鼻腔。
视线里灰蒙蒙的,看不清,低喃的“皇兄”已然告诉他,胸膛上,手臂上,攀附着藤蔓般的手是谁的。
那只藤蔓,纤细却不敢实实压在胸膛上,只贴着,好让这具冰凉僵硬的躯体肆无忌惮汲取温热。
自己的一只胳膊还被紧紧包裹在温热的怀中。手也被紧紧握着。
而五指呢,幻化成触须,源源不断抽取着女子身体深处孕育出的温度。
李辄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何滋味。
“李盏瑶?”他试探叫一声,那人没回应他。
他腾出一只手,拉开盖在脸上的披风。
白色的光与冷冽的气像一下抓住漏网之鱼。
李盏瑶猛地弹起身,那段藕白色的胳膊也一下从他胸前抽出来。
她的衣袖居然是高高撩起的,贴在胸口的胳膊,居然是赤裸的,李辄不敢置信,心突然抽了一下。
袖子滑下来,盖住了藕白。
李盏瑶努力睁大双眼,迷迷糊糊嚷道:“皇兄!皇兄你醒了!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她摇摇头,像要甩开眼前的重影,“你终于醒了,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也得死……”
糊里糊涂声音里居然带了哭腔。
李辄是见过她装可怜、装委屈的。她明明就是一只狡猾的,会洒眼泪的狐狸。
可这一刻,他仿佛看到剥落了一地的伪装,看到她真切的庆幸自己的清醒。
他的目光移到她半开的衣服上,乳白色的里衣在层层叠叠的短衫大袄间像开了口的荔枝。
李盏瑶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边慌忙系上衣襟,一边解释道:“天、天太冷了,我,我怕……”
“多谢。”
“嗯。”她低下头,又觉得不该承下谢意,摆摆手故作轻松道:“就正好扯平了。”
她觉得自己的脸莫名烫起来,于是心里骂道:你在脸红什么?
防止李辄察觉自己的窘态,她赶紧问道:“皇兄,你可伤到哪儿?能动吗?”
李辄沉默一阵,用力调动四肢后道:“能,只似乎冻僵了。”
“既然醒了,慢慢的马上会缓过来。”
乘着这个时机,李盏瑶便将此处是猎人陷阱,以及可能遇到的最坏情况一一告知李辄,末了道:“等待的时候,时间总是错乱的。我虽也不知落在这儿究竟过了多久,总归是未到六个时辰的。齐昭他们找到我们,也总归需要些时间,所以皇兄也莫心生忧虑。”
“六个时辰你又是如何算出来的?”
“我忍饿的极限是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一过,肠子便会绞痛,必须得吃点什么。”
“你一个公主,怎么会六个时辰未进一口食?”
李盏瑶觉得被人抓住羞处,赶紧转移话头,“睡觉睡太多,忘了。皇兄,你现在还僵着?能站起来吗?我一个人推不动陷阱盖子,你与我一起,说不定能出去。”
李辄东倒西歪地撑起身子,李盏瑶见状便上去扶了他一把,不料两人都高估自己的承受力。
李辄没站稳,狠狠倒下去,李盏瑶被李辄一压,本就快散架的骨头顿时痛不欲生。
两人同时惊呼一声,重重摔在泥里。
李盏瑶疼得眼泪都出来,叫嚷道:“我的脚!”
“你快起开啊!”她一只眼里滚着晶莹的泪,双颊通红,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孩童。
李辄意识到自己还压着她的肩头,于是赶紧挪开身体。
逼仄的洞穴里,除了彼此,再无他物。昏暗中,似有东西在慢慢消解。
李辄说不清,只觉得此刻,他不是皇子,她也不是公主,没有权力斗争,也没有报复负担,他们只是寻常人家一对斗嘴打架的兄妹。哥哥惹哭了妹妹,妹妹让哥哥手足无措。
他伸手想替她擦眼泪,满含歉意道:“你别哭了,我不是有意的。”
“你哪只眼看见我哭了!”她一把打开他的手,犟嘴道,“这不是哭!是疼得血从眼里出来了!”
李辄一愣,突然笑出来。
李盏瑶听见他笑,更生气,“你笑什么笑!我这只脚废了,成了瘸子!你如何赔得起!”
李辄自觉错了,慌忙解释:“我不是笑话你,只觉得你眼泪的说辞很别致才笑的。大沥里头那么多好的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