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了。西北的夜又干又冷。
更难熬的是,越往西北黄风天越多。
黄风一来,路不见路,天不见天,队伍只能一次次休整。
满天的风沙飘来荡去,像缠人的锦纱。一个女人的身影忽从黄沙中飞奔而来,看不见脸,一身血色嫁衣像在风沙中撕开一道伤口。
越来越近了,满天的黄沙却与女人的嫁衣变成一个颜色。
他找不见她了!
四面八方却都传来嘶叫声,“救救我!”
又一瞬间,他看到女人深陷在血沙中。
女人爬出来三分又陷进去五分,无声地呐喊中,无助又绝望。
他想救女人!可一掉头,军队撤了,皇帝、百官都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满天风沙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终于拉住女人的手,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女人拽出来,可出来的不是女人,是一尊腐尸!
女人的眼睛里流着脓血,几条虫在里头钻来钻去。
女人的嘴唇列开无数道的口子,显然不能说话了,可女人在叫:“你怎么不来救我!”“阿辄!你怎么还不来带我回家!”
他捧着女人的脸,那脸,却突然化为一滩脓水。
他吓得丢开去,大叫一声“阿姐!”
醒了。
李辄一脸的冷汗,他已经许久未梦到过阿姐了。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入梦?
阿姐,我是做错了吗?李辄自问的心咚咚跳个不停。
齐昭听见李辄车里动静,知道人醒了于是赶紧禀告,“殿下,山头那边好像有贼人。鬼鬼祟祟,像是提前埋伏好的。”
话音刚落,一群悍马从山坡上,乘着稀薄的月色冲进队伍里。
队伍立马被撞得人仰马翻。
李辄闻声立刻从车厢里出来,只见不远处,贼人已经与士兵交上手。
贼人不多,十几个皆蒙着面提着长枪大刀。其中两个,从马背上纵身跃起,各自扔出手里的长枪将鸾车从顶贯底。
又几柄大刀砍向鸾车。
如此,贼人的目标再明显不过,他们不为钱财,不为建功,只为杀公主公主。
和亲一路顺遂,刺杀又如火中取栗,只有乌尔木那个头脑简单的武夫能做的出!
李辄明白过来,大声命令,“去护公主!”
齐昭立刻像只大黑鸟飞出去。
那伙贼人对着鸾车又砍又劈、又撞又踢,完全不顾周围砍过来的刀剑。
“砰”一声巨响,鸾车裂成三四块。
远处的山峦上,几弯满弓蓄势待发,可响声后该出现的目标却并未出现!
人呢!
山峦上的人诧异,破车的贼人诧异,李辄提到嗓子眼的心却瞬间落定。
贼人看空无一人的鸾车顿时艴然大怒,提着大刀冲士兵横刀劈来。
迅雷之间,齐昭脚踢一柄长枪,那人被钉在沙土堆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迅猛,尚有人不知发生何事,贼人已被全数歼灭。
可李盏瑶人呢?
李辄左右环顾几圈才看见一身宫女装扮的她已经成为人群聚焦。他突然意识到这些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破鸾车,那么,他们必然不是刺杀最主要的人员,一定有别人!
他疾声喊道:“李盏瑶!躲起来!”
可来不及了,两支驽箭已经找准目标,直奔李盏瑶而去。
李盏瑶也明白过来,她想撤却是慢了!
一只箭竟已直直射入她左肩,力道大得几乎将她掀翻在地。
“护住公主!”李辄又大声命令,可贼人未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两道箭影又疾驰而来!
李盏瑶拼了命想翻个身,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不能死,我绝不能死!一切才刚开始!不能死!
可自己的整具身体像被钉在地上。
她知道,人在濒死时时间的流逝会变得异常缓慢,她听到“嚓”一声,目睹了一支箭被凌空截断。
是李辄,他的箭术登峰造极。
可再好!也做不到用一支箭截住来自两个不同方向的暗箭。
她不能死!她若死在光天化日之下,死在进仇丹之前,和亲就是一场空,他的谋划也是一场空!李辄不甘心又追出去一箭,可太慢了!
“李盏瑶!”他看着自己的箭落在暗箭之后,几乎从心底嘶吼出一声。
就在瞬间,一道身影横空扑在李盏瑶面前。
“噗”一口鲜血从夏子安口中喷出。
李盏瑶目瞪口呆盯着面前的人,惊慌失措大叫,“夏子安!”
“来人!来人!医师!医师呢!”
李辄见有人挡下箭,长缓了口气,向齐昭命令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伙贼人见位置败露,急忙抽身离开。却有一人迟迟不肯离开。“快走!大沥的人杀来了!”
那人却恨恨,“这和亲公主还没杀呢!前面三十里就是仇丹!再不杀就没机会了!”
说完,他不顾周围人反对,撂下一句,“你们先走,禀告四王子,阿古拉若回就是杀了那和亲女人,若是没回便是死了!”
如果没有大沥和亲公主,阿古拉的妹妹应该在明年春天时嫁给四王子。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