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房檐流了下来,急促细密的雨珠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层轻纱般的雨幕。
两人四目相对,他们看不清彼此眼底的目光。
没人知道江姝柠此刻风平浪静的面容下压抑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向锦航说,外祖父通敌叛国的罪名是诬陷,那些与敌国往来的证据是萧承渊所为。
皇帝怕向家功高震主,所以起了杀心。
萧承渊为君分忧,负责在前面挖坑铺路,而他则在背后顺水推舟。
既然可以除去心腹大患,又可以保全自己明君的称呼。
事成之后,萧承渊也得到了向家的部分兵权,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势力如日中天。
双赢的局面,完美的设计。
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向家呢?
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命就活该落得如此下场吗?!
他们何其无辜,何错之有?!
外祖父和舅舅忠心为国,征战沙场。
他们大抵也没有想到,无数次九死一生换来的权势地位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这句话在冰冷无情的皇家上有了最真实的写照。
江姝柠坐在门槛上,手抱着膝盖,静静地望着萧承渊。
她
很早就清楚,这世上很少有人会拒绝权势的诱惑,身处高位,享受过权势带来好处的人更甚。
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向锦航口里所说的那个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萧承渊,和她面前的萧承渊是同一个人。
也或许……是他隐藏的太好了。
“江姝柠,本王再问你一次,你身上穿的衣服是谁的,方才去哪了……见了什么人?”
萧承渊偏爱狩猎,感知敏锐,猎物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
最后一句话是他故意加上的,他在试探。
江姝柠头仰的脖子疼,垂下目光,眼睛盯着斜肩,闷声道:“我犯罪了吗?”
“什么?”
她的声音被雨声吞噬,萧承渊没有听清。
江姝柠不说话了,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两人一站一坐,跟两个雕塑似的,就这么僵持着。
萧承渊脾气不好,他这样低的姿态江姝柠都不领情……
怒火上来时,他眸色深深地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转身离开。
“殿下!”
风树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萧承渊仿佛没有听见,步子没有丝毫停顿。
风树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对江姝柠道:“江小姐,您说您这是
何必,殿下一直找不到您都担心死了,他怕您出事,差点把邺京翻了个——”
话还没说完,侍卫急匆匆地跑过来,低声道:“老大,殿下让你过去。”
其实他还说的委婉了些,殿下的原话是“让风树那个长舌妇给本王滚滚过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找都找到了,风树哪能把江姝柠丢到这里。
但他说了又不算,只能跑过去劝萧承渊。
残破不堪的土地庙转眼间又剩下了江姝柠和梨儿。
梨儿身为一个旁观者,还是非常了解江姝柠的旁观者,看出了江姝柠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不理解小姐为何要故意激怒摄政王。
这么大雨,她们两个回不去,总不能在这待一晚上吧?
江姝柠看了眼大门。
雨雾缭绕,早没了那人的身影。
她心里也是欲哭无泪。
这鬼天气谁不想在家待着,喝口热茶,躺暖和的被窝。
但萧承渊那人太敏锐精明了,为了避免他刨根问底,心生疑虑,她只能用这种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目前看上去效果不错,就是苦了她和梨儿。
江姝柠摸了摸梨儿的头,假装掏袖兜,和玄玉买了两个医用超大号垃圾袋。
她把垃圾袋撕了几个洞,露出眼睛,鼻子,嘴巴后套到了梨儿的头上。
“走吧,再待下去天都黑了。”
梨儿左瞧右看。
这是个什么东西,穿上跟大煤球似的,不过还挺防雨!
于是乎,两个煤球手牵手,迈着小碎步,对庙里供奉的各路神仙鞠了一躬后离开。
村口,风树好声好气地劝萧承渊。
他说的嘴唇都起皮了,马车里除了冷哼声外再没有声音传出。
风树累了。
人人都羡慕他能当上摄政王亲卫,却看不见他的苦啊。
田间耕地的牛都比他活的滋润!
听着哗啦啦的雨声,风树心里咆哮:您要是真的想丢下江小姐您倒是让车夫走啊,光坐在里面有什么用?!
忽然,他瞪大了眼睛。
远处那两个乌漆嘛黑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还在动?!
风树点了一个暗卫,让他过去看看。
很快,暗卫去而复返,“是江小姐和她的丫鬟。”
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车帘,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视线又模糊不清,萧承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哪个是江姝柠。
地面泥泞湿滑,风又大,女人走的一步三晃,像极了刚蹒跚学步的小奶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