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威很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各位新得了官职的举人马屁一个拍的比一个响,频频敬酒。胡威喝得酩酊大醉,恍惚之中他看到自己身上的总旗皂服变成了百户才能穿着的飞鱼服。飞鱼服又变成了只有锦衣卫指挥使才能穿着的麒麟服。
呵,我掌控着档房,知晓百官隐事。百官都要在暗中惟我马首是瞻!我的权力也不比常歌、蒋瓛小嘛!就连六部堂官都要听命于我——呵,能做到这点的,天下只有两人,一是圣上,二是我胡威!
后世西方有句话——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胡威已经陷入了疯狂。
秋去,冬来。洪武二十年的冬天异常寒冷。
蓝玉的大军深入草原腹地数月,连伪元王庭主力的毛都没找到一根。十五万大军在草原游荡,耗费的是巨额军费。户部茹太素测算,若大军半年内再找不到伪元主力决战。国库存银将消耗殆尽。
蒙人则不同,他们本就逐水草而居。在草原上东躲西藏,躲避明军的兵锋,并没有任何的损耗。
也就是说,这场仗对于大明来说,不胜即大败。
前线久久没有捷报传来,整个应天官场都笼罩在压抑的氛围当中。洪武帝急得日日失眠,脾气也变得暴躁异常。许多官员因为一些小事,稀里糊涂就被罢官夺职。斩首、杖责、流放者亦不计其数。
这日,常歌跟往常一样来到谨身殿当职。
洪武帝正在跟太子、六部堂官、殿阁学士们议政。
茹太素忧心忡忡的说:“圣上,臣虽不懂兵略,却知冬季不利于作战。北伐大军在草原游荡,所需粮草军饷甚多。不如让他们先撤回长城以南,休养生息。待明年开春再行讨伐。”
洪武帝阴晴不定的看着茹太素。
吏部左侍郎詹徽是个聪明人,了解洪武帝的心思。他驳斥茹太素:“茹部堂书生之见了!不管打仗也好,做事也罢,最忌讳的就是半途而废。永昌侯率领的大军已经进入草原三个多月,若贸然回师岂不前功尽弃?且十五万大军也不是说撤就能撤的。回撤必然导致士气低落,蒙人可能会趁机偷袭。据我所知,你是熟读《左传》的,应该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典故。”
詹徽的话,句句都说在了洪武帝的心坎上。洪武帝频频点头。
茹太素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丝毫不知道看洪武帝的脸色说话。他道:“圣上,国库已经支撑不住了!这些年,您年年下旨减轻百姓赋税。户部那边本就有些捉襟见肘。前年郭桓案发,抄没了数千官员家财,户部才勉强过了两年富裕日子。可那笔意外之财已经消耗殆尽了啊!管理朝廷财政,跟百姓居家过日子是一样的道理。关口无非开源、节流两项。如今呢?一边是全国赋税年年减少,财源年年递减。一边巨大的军费又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再这样下去户部恐怕难以为继!”
洪武帝本来就敏感多疑,茹太素不知避讳的话让他暴跳如雷:“茹太素,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你要朕做一个盘剥压榨百姓的昏君?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当年朕下旨将孟子搬出孔庙时,你们这些老学究跑到朕面前跪谏,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如今朕按照孟子所说,拿百姓当大明的基石,轻徭薄赋,你又蹦出来横加指责?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嘛?”
洪武帝越说越激动,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还有,按你的意思,朕铁腕肃贪,借郭桓案整治天下贪官,竟成了贪图贪官们的家财?啊呀!朕明白了,你是在骂朕是贪财好货之君!”
洪武帝每天睡两个时辰,也就是四小时。除去用膳、出恭,每日工作十八小时以上。每年只有三天假。这样的工作量别说是人了,牲口也受不了。用后世的话说,洪武帝患有强烈的焦虑症和甲状腺亢奋。他的情绪容易激动,遇事喜欢钻牛角尖,是典型的偏执狂。茹太素的话让他一曲解,马上变成了实打实的“诽谤君父”。
洪武帝大吼一声:“常歌何在?”
常歌进得殿内:“微臣在。”
洪武帝怒道:“立即将茹太素拖出去,打三十廷杖。”
常歌心中暗道:茹太素上了年纪,这三十廷杖下去非死即残。
可他身为洪武帝的家奴又不能抗旨。
还好太子朱标及时劝阻:“父皇息怒。茹太素所言的确有不妥之处。可殿前议政,若君主与臣子政见不同,君主就要严惩臣子。那今后天下臣子谁还敢说出与君父不同的意见?母后在时,时常谏言父皇,要广开言路,广纳贤臣之言。今日茹太素之言,父皇觉得对,采纳之。觉得错,摒弃之。却绝不能惩处他。”
洪武帝对朱标的意见一向万分重视。因为朱标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最宠爱的儿子。同时也是大明未来的皇帝。朱标言罢,洪武帝的火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他道:“罢了!常歌,你先退出殿外。”
常歌领命,退出谨身殿。
洪武帝道:“北伐大军绝不能南撤!蓝玉上折要的军饷粮草,户部供给只